第二十章(2 / 2)

他可是從永恒純白那種地方逃出來的人。

經曆了那麼多折磨之後,如果區區一場車禍還能讓他抱病喊痛,那就太可笑了。

抱著這種不知道怎麼冒出來的扭曲思想,他咬著牙,把所有的訓練都做到最好,期間哪怕再疼,也絕不允許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如果醫院裡有什麼“康複訓練優秀病患”的評選的話,他那會兒絕對當之無愧能成為第一。

所有的醫生和護士都對他稱讚有加,那段時間他短暫成為了“彆人家的孩子”,麵對那麼多的鼓勵與誇獎,他對自己的要求變本加厲。

不可以喊疼,不可以躲懶,要對所有人保持微笑,如果做得到的話,不可以應激。

他在稱讚與掌聲中把自己搞的精疲力竭,不過沒有關係,不會有人能看到他憔悴的一麵。

譚玄年也沒有看見,但是對方隱隱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他的康複訓練進度被對方放緩,於是他去找譚玄年。

“我覺得我的狀態很好,”他給譚玄年展示著體檢的各項數據,“為什麼要放緩訓練進度呢?”

譚玄年認真地看著手中的數據,“你的身體狀態沒什麼問題,但你之前的訓練進度,會讓你每天疼太長時間了,還是緩一緩吧。”

“沒關係的,隻是那種程度——”

“還是有關係的,”譚玄年笑著打斷他的話,“你這麼著急訓練,是恢複之後有什麼很重要的事要急著去做嗎?”

他張了張嘴,被問得啞口無言。

“如果沒有急事要處理,康複訓練的進度還是放慢一點吧,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多出來的開銷我會給你申請補貼。而且放心,即便進度放慢,也不會多耽誤你太長時間的。”

說完譚玄年將體檢報告重新放回到他手裡,“你就……當我喜歡多管閒事。”

“我知道其他人都在誇你,說你康複訓練做的最好最認真。”

“他們誇你是認真的,但想要立一個模範在那,用來刺激那幾個怕疼總是練不到位的病患也是真的。”

說著譚玄年悄悄湊到他跟前,“你彆被他們的甜言蜜語蠱惑,累了的話該擺爛就擺爛,覺得疼該喊就喊出來。”

類似的情況發生過不止一次。

每次他陷入奇怪的思維旋渦時,譚玄年總是能將他從其中拽出來。

也就是這樣,蔣生逐漸意識到,永恒純白給他留下的,不隻是時常會出現的絕望情緒,和偶爾會觸發的應激反應。

永恒純白永久性地改變了他的認知,扭曲了他的思想,讓他沒有辦法用一個正常人的心態看待和處理事情。

即便他的肉/體已經逃離那裡很多年,但他的靈魂似乎還困在那個地方,從來沒有離開過

譚玄年說的沒有錯。

他現在手裡正拿著“糖果”,他過上了一直追求的安穩生活。但隻需要丁點的風吹草動,就讓他開始覺得自己配不上。

但他沒有辦法。

即便表麵上看上去再怎麼像個正常人,也無法改變他內裡的殘破不堪。

在這樣破破爛爛的狀態之下,他又怎麼說服自己有資格過上普通人的生活,配得上和譚玄年——

“蔣生,”譚玄年抬手,在蔣生眼前晃了晃,“不管那個‘糖果’是什麼,我想到可以讓你覺得自己配得上的辦法了。”

蔣生上下打量了一下譚玄年,不由笑了,“你連那個糖果是什麼都不知道,就敢這麼說?”

“不管是什麼,”譚玄年拽了下蔣生的袖子,“看見遠處那個做康複訓練的病人了麼。”

也不知道譚玄年的力氣為什麼突然間就大了起來,蔣生被拽得重心一歪,朝著右側倒去。

反正剛剛靠也靠過了,抱也抱過了,蔣生也懶得裝矜持,乾脆身子一歪,又倚到了譚玄年身上,用鼻音“恩”了一聲。

“看到了,”蔣生倚在譚玄年身上,感受著對方的溫度,感覺全身都鬆快了不少,他懶洋洋開口道,“怎麼了。”

“其實像這個病人現在這樣,需要承受那麼大的痛苦,隻為了以後能勉強走路,是少數人才有的經曆。”譚玄年微微偏過頭,聲音輕輕的,就像在說悄悄話。

“大多數普通人,生活過得或平凡或艱辛,但其實在病痛方麵,絕大多數人一輩子到死前,經曆的也隻是小病小痛。”

蔣生點點頭,“的確是這樣。”

譚玄年伸腳踩了踩蔣生的影子,“所以你不妨換一種流氓一點的思路。”

“你看,你之前差點死在車禍裡,搶救回來之後又遭了那麼長時間的罪。”

說著譚玄年將手搭在蔣生右腿釘著鋼釘的地方,“到現在身體都沒有完全恢複,甚至腿裡還釘著釘子。”

“你比彆人多吃了那麼多的苦,你都過得這麼不容易了,怎麼還就不配得到一塊糖了?更何況那糖人人都有。”

蔣生失笑,“你這是歪理。”

“哪裡就歪理了,一點也不歪理。”譚玄年說著就要去擼蔣生的褲管,“我跟你說,隻要你覺得自己配不上,你就把褲子掀起來看看腿上的那一長串疤,然後跟自己說,我都過得這麼慘了,就想吃塊糖怎麼了?那是我應得的。”

“好了好了,”蔣生笑著阻止了譚玄年光天化日拽他褲子的行為,“我知道了。”

譚玄年隔著衣服,輕輕撫摸著蔣生腿上因為釘鋼釘而留下的傷疤,“以後就照我說的這麼想,聽到沒有?”

“知道了,”蔣生無奈地往回收了收腿,“你彆摸了。”

兩個人又安靜地曬了一會兒夕陽,蔣生看著即將消失在地平麵上的太陽,不死心地又嘴賤了一句,“要是……那塊糖不願意被我吃呢?”

譚玄年做了一個深呼

吸,將倚在他身上的蔣生慢悠悠地扶正,接著——()

二話不說,作勢就要脫蔣生的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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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蔣生沒繃住笑出了聲,一把抓住譚玄年的手腕,抵擋住對方伸過來的魔爪,“我錯了。”

“按照我教你的,這會兒要說什麼,”譚玄年收回手,一臉嚴肅地指了指自己,“現在假設我就是那個不想被你吃的糖,你現在應該怎麼說?”

見譚玄年似乎真的被他搞得有點火大,蔣生調整了一下臉上表情。

他將臉微微向右偏了一點,隨後稍稍低頭垂眸,讓眼神看向水平方向向下四十五度的方向。

雖然過去他從來不會專門賣弄他的這張臉,但畢竟頂著這張臉活了二十多年,哪個角度最無懈可擊,他還是清楚的。

他將雙手搭在對方的膝蓋上,用了一個溫順中帶著點黏糊的聲音說,“我都這麼可憐了,你……”

“能不能讓讓我?”

很快,他抬眸,看到譚玄年即便還在用力地板著臉,但臉上的陰霾之色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甚至……

在夕陽的照耀下,臉頰好像還有點紅。

蔣生看著對方跟他對視了沒兩秒就飄忽地錯開視線,笑得眯起了眼,“剛才……是不是突然被我戳中了?”

譚玄年麵無表情地看夕陽,“沒有。”

“沒有啊,那倒也沒關係,”蔣生伸手捏住譚玄年的下巴,讓對方轉頭與自己對視,“你現在的設定依舊是那個不想被我吃的糖。”

蔣生不動聲色地拉近兩個人的距離,“我該說的話說完了,但你還沒有回複我,你現在……”

他意有所指地盯著譚玄年的雙唇,“願意被我吃了嗎?”

譚玄年沒有給他任何回答,但是對方已經亂的不成樣子的呼吸,似乎已經足以作為回答。

蔣生忽然抬眸,他看向譚玄年的眼睛。他這樣做,隻是不想錯過對方臉上可能會出現的任何一點微小的抗拒。

但是他沒有看到抗拒,譚玄年顯然沒有意料到他會這麼做,忽如其來的對視讓蔣生將對方的慌亂儘收眼底,甚至在慌亂之下……譚玄年閉上了眼睛。

蔣生沒再有任何猶豫,上身一點點前傾,兩個人的呼吸開始交融,就在即將要親到一起的時候——

“誰也彆攔著我!讓——我——死——!”

不遠處七層高的天台上,傳來一聲破音的嘶吼。

蔣生&譚玄年:……

兩個人同時抬頭,朝天台的方向看去。

天台上一身病號服的黃毛男青年正抱著欄杆超大聲的假哭,突然感覺到兩道凜冽的殺意直直打入他的腦門,下意識嚇得一哆嗦,周身溢散出大量的墮落能量。

他努力將散出的灰黑色能量儘量收回身體,往樓下看去,卻沒看到任何異樣,隻看到零星幾個駐足停下來看熱鬨的普通人。

樓下,蔣生和譚玄年這會兒已經回到了朋友間相處的安全距離。

() 生胳膊肘撐在腿麵上,手扶著額頭,用力調整著呼吸,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反複確定自己不會遙手一指讓天台上那人爆頭後,蔣生這才重新抬起頭,看向天台上的墮落者。

結果隻看了一眼,他就皺起了眉頭。

所有的墮落者能量都是黑色的,但天台上那人那種灰黑色的能量他還是頭一次見。

不止如此,墮落者的能量理論上是沒有腐蝕性的,所以一個人哪怕被墮落能量包圍,隻要撐住彆死,救回來之後也不會成為墮落者。

但是天台上的這個人身上的墮落能量不一樣,蔣生很明顯看到,那人身邊的欄杆有被墮落能量侵蝕。

這樣的能量彆說讓普通人粘上,等級低一點的覺醒者碰了恐怕都凶多吉少。

蔣生不由偏過頭,結果就看到譚玄年和他一樣,同樣看著天台上的人眉頭緊鎖。

“這種情況,”蔣生指了下天台上的人,“醫院是不是有一套慣常的應對方案。”

“恩,”譚玄年點頭,“我現在去找能負責這方麵的人——”

蔣生:“不用你親自上去把他勸下來吧?”

譚玄年失笑,“當然不用,專門有人負責做這種事。”

說著譚玄年蹙眉看向天台,“如果那人真的跳下來的話,這個花園都不安全,你——”

“我先去把小貓安頓下來,”蔣生說著將草坪上的小奶貓捧起來,“你放心,事情平息之前我不會再出來。”

兩個人很快達成一致,約好了晚上一起回家的時間,一齊從後門進入骨科樓,隨後分道揚鑣。

蔣生靠刷臉把小貓先寄存在了護士站,隨後衝進段連溪的病房。

段連溪這會兒正趴在窗戶上看熱鬨,看到蔣生進來,伸手一指,“我看那人哭了半天結果一滴眼淚也沒掉,你說他是不是在鬨事,其實根本沒想死。”

“那人是個墮落者,他想死就怪了。”蔣生頭也沒抬,從早上拎來的水果中,翻出一個紅心火龍果,掰開將汁水擠在自己卡其色的毛衣上。

“謔,好家夥。”段連溪一回頭就看見蔣生在搞他看不懂的行為藝術,“你這是乾啥。”

蔣生把毛衣一脫,“你那個特厲害的耳機呢,今天帶了沒有?”

“啊?”段連溪一愣,接著趕忙從衛衣口袋裡摸出兩顆小小的入耳式耳機,“這呢。”

蔣生拿起一個,用紙巾擦了一遍後帶到耳朵裡,“為了以防萬一,你得幫我製造一下不在場證據。”

說著蔣生揚了揚手裡的毛衣,“如果譚玄年來找我,就說我在洗手間裡清洗毛衣,然後你在耳機裡弄出點動靜就行,我很快就能回來。”

“不是,”段連溪一把拽住蔣生的胳膊,“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也在官方的通緝列表裡,你就這麼過去,跟官方的人撞上不是找死麼?”

“官方的人怎麼可能這麼快到,除非他們就住這樓裡,”蔣生擺擺手,“我就是看那個墮落者的能量很奇怪,總感覺這裡麵有什麼貓膩,保險起見還是先過去看一眼。”

“放心吧,等我回來了官方的人也到不了,撞不上的。”

“嗬嗬,”段連溪死魚眼,“彆以為我沒看見,那黃毛剛剛一嗓子剛好打斷你和譚玄年濃情蜜意。我看你這就是為了報私仇不要命。”

“你要是這麼理解也可以,”蔣生拎著毛衣走進病房中的洗手間,“走了,有事耳機裡叫我。”

另一邊。

譚玄年衝回到破曉小隊辦公室,田七立刻湊了上來。

“譚隊我們都看見了,天台上的那個人是個墮落者,等級應該不高,要不要我現在過去給他解決了?”

譚玄年搖頭:“你先不要動,那人溢散出的能量很奇怪,不像是一般的墮落者,我總感覺不對勁。”

田七聽完立馬拿起手機,“那人有問題的話,要不先等一下增員?”

譚玄年略一沉吟,“能來的增員等級不會太高,最後應該還是我自己上場。”

說著拉開窗戶,邁出一條腿,“不管怎樣你先叫人,我先過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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