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車內安靜了幾秒。
白傾辭下意識偏頭看向譚玄年,然而譚玄年周身依舊有白色能量阻擋,導致他並不能看到對方的表情。
“畢竟是綁架這麼大的事,你的那個……室友,”白傾辭輕咳了一聲,“警方已經告知他你的情況了。”
白傾辭輕輕拍了下蔣生的手臂,“他現在就在第三醫院等著你呢,就算我們把你送去彆的醫院,他肯定也會跑去彆的醫院找你,還不如我們直接把你送第三醫院,還省的他多跑一趟。”
蔣生聞言,沒再說什麼。
他努力地想要打起精神,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狼狽。這樣一來,譚玄年見到他之後,也不至於太過擔心。
但他好像做不到。
他的身體就像是剛剛經曆過一場淨化一樣,疼痛,疲倦,使不上任何力氣。
淨化,從來都不是幾個小時就能結束的。
當他還是普通人的時候,一場淨化就可以持續數天。
他會在神像跟前跪到失去意識,因為失去意識的身體不能保持昂首的姿態,所以整個人會體驗到上吊的感覺。
暈厥,被窒息感喚醒,再暈厥,再一次被窒息感喚醒……如此循環往複,直到再也醒不過來。
後來,在不知道多少次人體試驗之後,他成為了覺醒者。
身份的轉變並沒有讓日子變得好過,如果說成為覺醒者讓什麼變得不一樣了的話……
大概就是每天可以承受的實驗項目更多了,以及一次淨化需要的時間更久了。
他已經記不得,他的最後那次淨化持續了多少時間。
幾個天,幾個禮拜,亦或者是……幾個月?
蔣生輕輕苦笑一聲。
算了,不重要,他現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回憶這些事情。
蔣生微微合上眼,過了半響又費力的睜開,然而撐不了多一會兒雙眼就會失去焦距慢慢閉上。
疲倦感不斷上湧,之前他還覺得自己可以在一個清醒的狀態下見到譚玄年,好讓對方不那麼擔心。
但照這樣下去,恐怕連這麼簡單的事,他都做不到。
蔣生感受到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一直躲在他看不見的位置的破曉。
“困了就先睡吧。”
破曉的聲音很明顯偽裝過,虛虛實實隻能勉強聽清,但不知道為什麼,蔣生卻從對方的語氣中,感受到一絲熟悉。
不過他現在無暇顧及這一絲熟悉從何而來,隻是勉強挪動了一下手臂,拍了一下破曉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謝謝你……剛才出手救我。”
說著蔣生費力地偏過一點頭,看向一旁的醫生,“也謝謝你,醫生。”
隨後,蔣生再也支撐不住,放任自己的意識陷入黑暗。
“嘀……嘀……嘀……”
監護儀的心率平穩地下降著,直到下降到五十左右的時候,心率平穩了下來
。
白傾辭看了看已經睡沉的蔣生(),張了張嘴?()_[((),最後卻隻是歎了一聲氣。
他是很早的那一批覺醒者,比彆人要更清楚終家駿為什麼針對譚玄年。
譚玄年當年放棄了當元老的資格,也就是因為譚玄年放棄了,終家駿才當上了最後一個元老。
之後,終家駿隻要辦事不利,就少不了有看他不順眼的人陰陽怪氣,說一些類似於“如果這個元老換譚玄年來當就好了”之類的話。
一來二去,明明譚玄年什麼都沒做,卻被終家駿記恨上了。
“破曉,要我說……”白傾辭抹了一把臉,“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被終家駿這種小人盯上擺了這麼一道,也不是你能提前想到的。”
譚玄年這會兒已經褪下了能量保護層,低著頭一直看著蔣生,眼圈微微泛紅。
白傾辭無奈歎氣,抬手拍了拍譚玄年的肩膀,“人沒事就好,你也……彆太難過了。”
十幾分鐘後。
救護車停在了第三醫院門口,車門打開,蔣生連人帶擔架一起被抬下車。
破曉小隊的一行人見狀立刻圍了上來,一路護送著蔣生。
終家駿早就沒了人影,隻剩下張鵬一個人,他不敢和破曉小隊的人走的太近,隻是抱著筆記本電腦,遠遠地墜在後麵。
他跟了一路,越跟越覺得不對。
破曉小隊一行人已經在電梯跟前停下了,期間譚玄年一直握著蔣生的手,絲毫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譚玄年,”張鵬喊了一聲,疾走兩步擠開田七和徐蒙,攔在了擔架和電梯之間。
張鵬語塞了兩秒,“你要跟他一起進電梯?你瘋了嗎?”
譚玄年一隻手與蔣生十指相握,另一隻手虛著擋在蔣生的眼睛上方,替睡著的蔣生擋著光。
他抬眸瞥了一眼張鵬,微微皺眉,“你說話小點聲。”
張鵬頓時哽住。
“醫院裡條件最好的病房在32層,”譚玄年抬頭,看了一眼走走停停,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到底層的電梯,“就以這個電梯的速度,升到32層至少需要5分鐘。”
“沒有我的技能安撫情緒,5分鐘的時間,很可能讓蔣生被極度的恐懼喚醒。”
張鵬的手一把按在擔架上,“可是你也說了,隻是‘可能’。也可能他根本就不會感到恐懼一路睡到32層,但在電梯裡待5分鐘,你知道這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
“我知道,”譚玄年抬眸,與張鵬對上視線,“但這是我現在唯一能為他做的了……在他因為你們的失職受到那麼嚴重的傷害之後。”
張鵬無言。
“叮——”
譚玄年偏過視線,看著緩緩打開的電梯門,仿佛看到了一張緩慢張開的滿是獠牙的惡魔之口。
譚玄年垂眸。
剛剛張鵬說的沒錯,蔣生可能並不需要他。
蔣生現在睡得很沉,即便失去了和他的肢體接觸,也未必會再
() 被負麵情緒侵擾。()
現在是他需要蔣生,是他很急迫地想為蔣生做點什麼,好去壓製住心底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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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蔣生並不需要,哪怕……這隻是他無用的自我折磨。
但隻有這樣、他才能好受一點。
片刻的工夫,電梯裡的人已經清空。譚玄年望著空蕩蕩的電梯,一隻手推著擔架,一隻手與蔣生相握,邁步走入其中。
*
“3204……3205……3206,”段連溪戴著帽子口罩,一路躲避著眾人的視線,在3206病房跟前站定,喃喃道,“好家夥,這是病房還是五星級酒店啊。”
一個小時前,他通過智能眼鏡的攝像頭圍觀了蔣生被綁架的全過程,當然也看到了房間裡正在接受淨化的三個小孩。
他一個心智健康的人看到那個場景心裡都咯噔一下,更不要說蔣生了,肯定會應激的。
無奈在那之後智能眼鏡很快沒電了,他隻知道應激之後蔣生好像沒能使出墮落能量,最後三個孩子被破曉救下了。
再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他就不知道了。
站在病房跟前,透過玻璃窗看去,蔣生正安穩地躺在病床上,不像是應激得很厲害的樣子。
蔣生左邊坐著一個仙風道骨的白胡子老頭,正在給蔣生搭脈,右邊則坐著譚玄年,在用棉簽沾水給蔣生擦拭著嘴唇。
段連溪貓著看了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譚玄年臉色好像不太好。
並不是擔憂而導致的臉色不好,更像是身體不舒服導致的臉色不好。乍一看上去,蔣生不像是應激的那個,反倒是譚玄年看著像。
“叩叩……”
段連溪輕輕敲了敲門,吸引到病房中二人注意之後,他衝著兩個人點了點頭,輕聲推門走出病房。
“我來看望蔣生。”段連溪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接著將拎著的牛奶水果放到病房一角。
蔣生身旁的兩個人用點頭回應他,接著一個人繼續搭脈,一個人繼續幫蔣生擦嘴唇。
看著病房裡一片祥和的樣子,蔣生應該還沒有因為應激的事情被懷疑,那估計也不用他專門幫忙找補。
他剛鬆一口氣,就聽到小老頭開口道:
“身體沒什麼大問題,都是皮外傷,隻不過他這個精神上的創傷,好像、沒那麼簡單……”
段連溪緊張的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連對社交的恐懼都顧不上了,往病床的方向邁了幾步。
譚玄年也放下了手中的棉簽,看向單勝。
“他這個精神狀態吧……很難形容。”單勝捋了捋胡子,“如果非要說的話,有點、坑坑窪窪的?”
譚玄年微微皺眉:“坑坑窪窪?”
單勝點頭,“如果把人的心理狀態比作土地的話,那平坦的土地肯定就是沒有受傷時候的狀態。每受傷一次,土地上就會多出一個坑。坑變得多了,人的精神狀態就會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