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語噥操控觸手從不同角度來來回回打量了很多遍,才確定她並沒有感覺錯。
——是的,慈愛。
那種本該出現在年長女子臉上的表情複刻到少女的臉上,讓陸語噥生理上感到詭異而不適。
她下意識去看雕塑的小腹。
不知道是不是那種慈愛帶給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少女包裹在貼身長裙下的小腹似乎異常地鼓起。
但仔細從側麵去看的話,其實雕塑的腰部其實隻是有一點點小肚子,很符合正常人體的構造。
仔細看的時候很正常,不仔細看的時候又有很明顯的錯覺——雕塑有問題,這是肯定的。
在雕塑的石台前,擺放著許多正常大小的鮮花,它們都來自少女們的花籃。
薇薇安在石台前放下一束火紅色的朱瑾花,虔誠禱告著:“花神大人,願您祝福今年的花園繁華而美麗。”
寶藍色眼眸的少女在石台前放下她的矢車菊,恬靜地閉眼:“萬花的母神呐,願您祝福我們的姊妹健康成長。”
嫩黃色眼眸的姑娘捧起金絲桃:“願女神祝福今年的金雀花節一切順遂。”
隨著她們的話語,漫天的雀鳥就像代替雕塑響應一般,發出了嘰嘰喳喳的鳴叫,那雕塑雙蹄下的金屬荊棘似乎枯萎皺縮了一些,雕塑麵上的慈愛之色,也似乎比先前更明顯。
少女們的臉上露出快樂的笑容,帶著她們的花籃手拉著手離開雕塑,走向她們負責的花圃。
這一幕不論讓誰來看,都應該是“信徒的虔誠減輕了神明的痛苦”,但花園外的陸語噥,卻感到一股令她脊背一弓的詭異。
藏在花籃底下的觸手擠出幾顆眼球往後看去,隻見那雕塑純潔的麵容,在接受過少女們的祈禱後、在金色雀鳥的飛舞下,明暗交錯、隱隱扭曲……
黑貓在黑發男人懷中不安地甩動尾巴,被後者伸進來的手撫過脊背,有些不熟練且僵硬地安撫。
黑貓雙耳後抿,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又有人靠近了那座雕塑。
……
陸語噥的第四個視角跟隨著紫苜蔌夫人而來。
這位年長的女性在少女們的圍繞下進入金雀花園,但進來之後卻找借口避開了她們、獨自行動。
少女們供奉過帶來的鮮花後,都三三兩兩地找到自己負責的花圃,進行除草、澆水、擦拭葉子、唱歌……等照料行為。
紫苜蔌夫人不一樣,她的紫苜蔌花汁被綠□□打翻了,因此花籃中空空蕩蕩,但她還是來到了少女雕塑前,跪在石台腳下。
她柔美的麵容與紫色的眼睛正好對著那些荊棘。
“我需要更多的上等紫苜蔌。”
與虔誠的姿勢相反的是,紫苜蔌夫人的表情與語氣似乎並沒有多尊敬這尊“花神”雕塑,眼底盈滿了複雜的情緒——似是恐懼,似是焦慮。
“今年不會有新的紫苜蔌夫人,對不對?”
她語氣急促地自問自答著,像是明確知道不會被回答、卻亟需某種心理安慰。
“我還沒有老,我還有一個兒子。”
她已有細紋的眼角神經質地抽搐著,原本清洗乾淨的手指深深嵌入石台前的泥土裡。
“啪嗒。”一滴猩紅色的液體滴落在她的身前,滲入土壤。
觸手尖尖的幾顆眼球盯著那液體被泥土吸收,另外幾顆抬起來往上看去,卻發現猩紅液體的來源——是紫苜蔌夫人的眼球。
原本纏繞著神像雙蹄的金屬荊棘,像是真正的荊棘一樣,尖刺泛著綠意,深深紮進了紫苜蔌夫人的雙眼。
淅淅瀝瀝的鮮血像是雨水一樣落入土中,很快有嫩綠的草芽生長而出,以絕對不符合常理的速度抽枝□□,綻開小小的、濃香的紫色花蕾。
這種花,正是紫苜蔌。
陸語噥很確定這就是先前給她疊上了虛弱buff的花汁來源——它們不是正常生長的鮮花,而是紫苜蔌夫人的鮮血澆灌而成的異花。
紫苜蔌夫人渾身顫抖著閉眼,荊棘收回神像的裙擺下,纏繞著那似鹿似羊似牛馬的雙蹄。
剛剛的那一幕,除了藏在花籃底下的觸手外,誰都沒有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