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煜微微頜首,在這裡偶遇族弟實屬意外,平日裡他並不在此學習,而是在緱氏山。
太學是官學,他師從盧植,不過偶爾也會來此遊學,畢竟盧尚書有官職在身要當值,閒暇時才會講學。所以大部分時間,他的學生們都很自由。
“這位乃河內司馬朗。”韓煜介紹著身旁的少年,而後又道:“此乃我的族弟韓玨。”
姓司馬?韓玨腦海中蹦出來一個名字,司馬懿。他的後世形象是奸詐邪妄之人的典型代表,還奪了曹魏政權,子孫後代聲名狼藉,為中華文學奉獻了諸多典故。比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何不食肉糜等等。
據傳司馬懿有“狼顧之相”,就是像狼一樣可以身子不動腦袋能夠完全轉到背後。傳說多的令人好奇,就是不知道跟這位司馬朗有沒有什麼關係。剛認識還不熟,她也不好意思開口問他認不認識司馬懿。
受邀一同乘坐韓煜的馬車上回城,此時的馬車並不是後世電視劇中那種帶車廂的,而是隻帶個蓋子四麵透風的敞篷車。
韓煜與司馬朗二人在探討所學,韓玨自覺是文盲,不想插嘴,關鍵也插不上。比起這些土著,她覺得自己就是文盲,要不是當年練過幾年毛筆字,連筆都不會用。在郡學混了一年,連蒙帶猜的才把繁體字認全,平時不想多探討就是怕露餡。
她一直笑而不語卻一言不發,司馬朗不禁問道:“韓小郎君為何不言?”
“慚愧慚愧,”韓玨不得不解釋道:“我不通這些……”
司馬朗愣了愣,不通嗎?看著不像啊!以他所觀,不通之人一般畏畏縮縮麵帶赧然,而此人麵色坦然不卑不亢。是自己眼拙還是對方過於謙遜?
“韓小郎君無須自謙,不知你所治為何?”
有人治《尚書》、有人治《春秋》……儒家經典這些韓玨真的不太懂,她想了想說道:“我精於《九章算術》。”
這不是吹牛,以一個工科生的數學水準應該可以稱得上是精通算術。
《九章算術》?韓煜想了又想,沒聽說過。
倒是司馬朗說道:“周公製禮而有九數,九數之流,則《九章》是矣。”
“居然精於算術,日後還望不吝賜教。”
他知道《九章算術》乃算經,自古流傳有殘本,由丞相張蒼、大司農耿壽昌整理成書,因晦澀難懂,故而鮮有人問津。
“司馬郎君言重了,何談賜教,隻求共同探討一二。”
話是這樣說,但韓玨不保證真要探討自己的算法他能聽得懂。
“既是如此,還請賜教。”司馬朗當即立現的出了道題,“今有七人,分八錢三分錢之一。問人得幾何?”
他手中有整卷《九章算術》,閒暇時有所研究,疑惑之處頗多,現在碰到個敢自稱精通的,不知真假就想驗驗。
韓玨心道見麵就出題考試,一點兒都不客氣,姓司馬的果然不好相處。不過這個簡單,小學除法,聽懂題目她就算了出來,“人得一錢二十一分之四錢。”
她答的太快,弄得司馬朗以為是背過答案,因為此題為原題,本就有答案。而後他又出一題,這個是他自己琢磨的,不是書簡上的,結果韓玨很快又答對了。
來而不往非禮也,韓玨答完第二道題不給司馬朗再考自己的機會,隨即說道:“我也有一題,望解惑。”
“今有雉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雉兔各幾何?”
這一題顯然為難了司馬朗,他麵帶難色的說道:“此題得要多番思索。”
一旁的韓煜見狀瞪了韓玨一眼,要是司馬朗算不出來豈不是得罪人,“表弟莫要故意刁難拿捏,既是探討,何不一並解惑。”
而司馬朗卻是抬眼一笑,“此題甚為有趣,待得解之時,還望韓小郎君評判一二。”
看他這麼有自信,韓煜也不好多說什麼,轉而看向韓玨諄諄教導,“算籌乃奇術非經典,表弟還是要熟通經典方可。”
韓玨無奈的點頭,“謹遵大兄教誨。”
雖然這句話應的是低眉順眼,但司馬朗聽出了不以為然的敷衍。
韓煜覺得司馬朗此人頗為古怪,身為世家子,不喜華服不喜遊樂。沒想到他居然能與族弟相談甚歡,真是奇怪。族弟也是沒大沒小沒個輕重,還好司馬朗雖然不好結交但為人寬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