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紅蕊剛籌謀做娘娘的時候, 滿心滿眼都是對未來的暢想,有乾勁的不行。
然而越臨近封妃大典, 內心卻越焦灼起來。
她心中的煩躁不可勝數, 最後竟數起念珠來。
襲綠柳看著她手上的念珠,一臉殷勤地湊過來:“大姐,你這是拜佛祖嗎?”
襲紅蕊手中的動作一頓, 抬眼看向他:“你這兔崽子有話沒話,我讓你辦的事呢?”
“哎嘿,都辦好了~”
說罷捧出一摞子書,邊擺邊跟她顯擺著:“我把市麵上好看的閒書, 都斂落來了,保準有意思,給大姐解悶。”
“不過這市麵上再好看的戲折子, 又哪有大姐的這出戲精彩,現在大家都羨慕咱家出了個娘娘呢!”
“哼。”
襲紅蕊看向倍殷勤的襲綠柳, 她這一家子兄弟姐妹,都是老實木訥的人,隻有她和襲綠柳, 莊稼地裡長異苗,鬼精鬼精的。
所以她混到了小姐身邊後, 襲綠柳扒著她給個機會, 順利地混到了少爺身邊。
眼下拿出伺候少爺的勁伺候她,那也是夠夠的。
撿起桌子上的書,饒有興致地翻起來。
這些天給襲綠煙請了個夫子, 教她讀書識字,襲紅蕊也跟著學起來,當娘娘的人了, 總不好不識字。
隻是一看這些字,再聽著之乎者也,襲紅蕊腦殼都炸了,看著一臉認真聽的襲綠煙,真不知道她是怎麼聽進去的。
強按著看了幾天,看不下去後,襲紅蕊直接擺爛了,讓襲綠柳把他少爺喜歡看的那些閒書,都給她找來,然後讓秦大統領一頁一頁念給她聽。
你還彆說,看那些四書五經,襲紅蕊兩眼直打花花,但看這些閒書,襲紅蕊是真來勁啊。
最開始還要人念,幾本書下來後,襲紅蕊倒能自己翻了,雖說不是每個字都認識,但意外的,故事都能看順。
襲紅蕊越看越起勁,遇到不認識的,就圈起來,問秦行朝什麼意思。
秦行朝畢竟是個文人,這點事還是信手拈來。
不過現在,可問不到他了。
……
朝堂上反對皇帝納妃的聲浪,逐漸平息下來。
一開始,諸大臣還在認真捍衛禮法,在發現崇文帝越頂越興奮後,就徹底明白,皇帝這次是真找到好玩的東西了。
隨便諫諫是情趣,諫大勁了,那可就不禮貌了。
雖說諫官的主要責任,是“察群臣之過,諫帝王之失”,身為文人,自當有風骨。
但崇文帝登基以來,在女色上的表現,簡直是千古名君。
縱觀曆朝曆代,當了皇帝後,哪有不瘋狂往後宮斂落女人的。
有時候不算宮女,光有位份的嬪妃,就能達到幾百個。
而崇文帝在位這麼多年,後妃統共才十三人,曆朝曆代的傳世明君,都沒有他那麼精簡。
甚至因為沒有子嗣,朝臣早年催他納妃,比他自己都急。
現在他老了想再納一個,你能說什麼?
事實上關於這場風波,爭議點主要是新娘娘的身份,以及崇文帝超逾禮製的寵愛。
但關於這兩點,眾大臣看著杵在殿中的諫察院新司諫,陷入了沉默。
秦行朝光明正大的,站在文官堆裡,穿著文官的禽獸官衣,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在即將奔四的年紀,他終於成功迎來了武轉文,這麼多年,誰知道他都經曆了些什麼啊!
雖然他體格彪悍,站在武人堆裡,沒有一點違和感。
但他真是一個標準的文人,一生寒窗苦讀,就為了封侯拜相那種傳統文人。
隻不過當年考科舉的時候,怎麼考也考不中,越考越不中後,把他考急眼了,就想到了一個“歪門邪路”。
大齊重文抑武,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所以就算武舉,也以文試成績為主。
文舉千軍萬馬躍龍門,想脫穎而出,實在太難了。
某些考不上文舉的書生,就開始琢磨著從武舉迂回。
反正武舉選拔,文試成績才是占比最多的,體術考核就算過不了,也能靠文試成績拉分,那些純武夫,哪裡考得過他們。
這樣先從武舉門路裡拿到入仕資格,再拜山頭轉行,也不失為一個上進之路。
秦行朝被這個說法說動了,再加上考這麼多年,實在考不起了,就走了這條路。
萬萬沒想到,因為出色的文試成績,和更加出色的武試成績,直接被選成了武狀元。
考官都震驚了,舉辦了這麼多屆武舉,遇見過那麼多混的,第一次遇見一個,一看就是誠心來考武舉的人!
這不給狀元能行!
秦行朝:……
啊?他不是啊?
但他說沒用,一入武行深似海,從此仕途是路人,一路高升成如今這個伴駕皇帝左右的侍衛統領。
在外人看來,皇帝身邊的侍衛統領,已經足夠榮耀了。
可他就想當文臣啊!
本以為此生轉職無望了,沒想到居然在這個時候,遇到了娘娘。
襲紅蕊和崇文帝在外麵,每日尋歡作樂,談情說愛,快樂的不知今夕何夕。
有一日談著談著,就談到了自己曾經遇到過的那些糗事,襲紅蕊笑得前仰後合,說完自己的,又指了一下身邊的人:“你們也都說!”
秦行朝見大家都暢所欲言了,就將自己這件最大的糗事,說給了皇帝。
一群人笑得人仰馬翻,實在是本想轉文職,結果因為考得太好,沒轉成這事,笑點太密集了。
崇文帝差點笑背過氣去,就著開心勁,直接大手一揮——
那朕直接給你轉了吧,你想乾點啥?
秦行朝激動地跪地謝恩,言稱就算轉文,也想繼續報效陛下,請允準他進諫察院。
崇文帝還以為他會要個肥差,結果一聽,就這?
一個諫官有啥的,小夥子要求一點不高,準!
於是諫察院,就這麼多了一名新司諫。
一開始,崇文帝也沒指望他有什麼傑出表現,畢竟這人在他身邊的時候,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結果秦行朝在諫場上,第一次小試牛刀,就驚豔了所有人。
大臣甲:陛下,你怎麼能因為寵愛一個女人,就給她家人那麼多封賞!
秦行朝:你給你小舅子的也不少啊,花的還是公家的錢,陛下花的可都是自己的私庫。
大臣甲:……
大臣乙:此女身份過於低賤!
秦行朝:你是奴婢生的孩子,寄在你嫡母名下,不能因為有了“親娘”,就嫌生娘吧。
大臣乙:……
大臣丙:從迎鳳台走,太逾製了!
秦行朝:皇帝娶個媳婦,怎麼娶關你屁事,你看你貶糟糠之妻為妾的事,陛下他管來嗎?
大臣丙:……
你怎麼回事啊!
諫察諫察,為什麼諫在察前,當然是因為諫才是主要工作,你老察我們乾什麼!
秦行朝:……
那怎麼辦呢,那些文舉生順利畢業,瘋狂積累工作經驗和人脈的時候,他在哪?
他在暗無天日的候官衙,待了八年啊!
一個文人,在候官衙待著能乾什麼,還不是隻能聽點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