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都說了,揚長避短,他不就這麼做了嗎。
先利用在候官衙積累的工作經驗,搞定諫官這個工作,積累了諫官的資曆後,就有可能進文華館。
進了文華館後,就有可能進六部,進了六部後,憑他在候官衙多年查官員貪汙,錢糧流動什麼的工作經驗,那吏部、戶部、禮部、兵部不隨便玩嗎。
刑部不行,他天生心軟,乾不了那種事,工部也不太行,他是個正經讀書人,不弄那些奇技淫巧。
四部轉過後,就可以考慮做一些地方官,積累政績。
這麼一圈刷過後,好像封侯拜相,也並不是完全不可能啊。
啊,終於走回了一個文人正常的路,未來突然充滿了希望。
果然,娘娘是他的貴人。
……
崇文帝看著秦行朝,麵無表情舌戰群儒後,整個人快笑瘋了,立刻找愛妃一起笑。
朝堂上的輿論風波,就這麼平息下來,隻等著秋後冊封大典。
襲紅蕊將書隨便翻了幾頁後,抬頭看向襲綠柳。
他和襲綠煙長得非常像,男人帶點女相,自是好看的。
隻是看著他點頭哈腰,一臉諂媚的樣子,襲紅蕊無語:“你就不能站直了嗎,好歹你現在也是個伯爺,乾什麼和一個偷雞賊一樣。”
襲綠柳:……
不好意思,在相府當小廝當習慣了……
襲紅蕊把他身板訓直了後,又看向一旁貓著腰,總用眼角餘光看人的燕小飛。
不由無語:“你為什麼也總貓著腰看人呢,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嗎?”
頂替秦行朝的新侍衛統領燕小飛:……
不好意思,在候官衙當斥候當習慣了……
難怪雁兒妹妹總說他看起來賊眉鼠眼,原來真的有這麼明顯啊,娘娘都看出來了!
……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受封的日子終於來了。
襲紅蕊焦灼了幾個月,到這天,反而放鬆了下來。
反正坐上鳳輦後,無論她怎樣,都會有人將她抬去該去的地方。
這個時候,終於有了些離情彆緒,襲綠煙眼眶發紅,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連和她鬨了那麼多天彆扭的襲母,也忍不住擦起眼淚。
看著她們哭,襲紅蕊反而不想哭了,偏頭看向另一邊的宋寡婦。
宋寡婦看她的眼神,激動得不知說什麼好。
托《躍鳳台》這出戲,還有誰不知道宋寡婦麵湯館,如今麵館生意,火爆的想象不到。
襲紅蕊便對她說:從今這家店的分成,改成你七我三,那三成,算你念我的情。
宋寡婦隻想給她下跪了,原來天真的無絕人之路,路絕真的會遇菩薩啊!
襲紅蕊看過所有人,就沒什麼留戀了,前方一定有更好的景色在等著她。
大齊後妃受封的褘衣為深青色,綴五彩雲龍紋。
靛藍花釵冠,嵌珠翠無數,兩博鬢下垂過耳,綴以金鈿珠翠,流瀉下的金珠,隨著輦輿動作,一搖一動。
崇文帝端坐在迎鳳台上許久,見到佳人,終於展顏而笑,在隨侍的攙扶下,緩步下階。
襲紅蕊被攙扶下輿,教習宮人已經多次告誡過她,在受封大典上,要肅顏肅容,襲紅蕊卻還是眨動眼睛,對著崇文帝盈盈一笑。
崇文帝原本被繁瑣的禮儀,弄得很心焦了,看到這枚靈動的笑容,突然忍不住一笑。
無數靛藍珠翠,像是一座密密實實的籠子,將一團溫香軟玉拘在其中,連麵目都看不清了。
襲紅蕊這一笑,卻像是掙脫籠子的翠鳥,整個人都鮮活起來。
崇文帝眯起眼睛微笑,對著她伸出雙手。
這就是他喜歡的姑娘,遇到時方知人間有恨,有情人相見何晚。
襲紅蕊拿眼睛瞥了一眼他的大手,又瞥了一眼他。
兩靨珍珠麵靨在浮起的梨渦下熠熠生輝,緩緩將白皙的五指搭在他手上,整雙眼睛,卻全盯在他身上。
崇文帝眯起眼睛:頑皮~
麵上卻是笑開了花,轉頭示意德仁,讓他宣布正式的封號。
在擬定位份時,崇文帝直接就想封個貴妃,畢竟他喜歡的女人,值得最好的。
看著被占掉的格子,才反應過來,貴妃有人了。
腦海裡恍然回想起,昔年與蕭貴妃琴瑟和鳴的往事,不覺赧然,他最近確實為了紅兒,冷落後宮了。
目光又落向空置的“德”“賢”二妃,忍不住笑起來,那小丫頭和這兩個字,哪裡沾邊啊!
他又翻遍了冊表,卻找不到一個合心意的字,無論是“容”“慧”“麗”“姣”,都無法真正宣泄他的寵愛。
於是他合上冊子,想了一個絕妙的封號——
宸。
宸,帝胄之所在,非其字,不能抒發他的寵愛之情!
德仁手持聖旨,敬告上天。
“襲氏之麗姝,天命以賜朕,感天地之恩德,沐榮華以永好,賜宸妃之位……”
洋洋灑灑宣讀完後,群臣命婦開始禮拜。
高台之下,群臣在左,命婦在右,宗室在前,文武在後。
聽到禮官傳旨見禮,立時烏壓壓跪倒一片,口呼“萬歲”“千歲”,萬口一聲,直徹雲霄。
襲紅蕊被這響徹天地的呼和,震得耳朵發麻,不由往崇文帝身邊靠了靠。
崇文帝見她不安,就將她的手握在手中,伸出手,笑嗬嗬地拍手安撫她。
“不管你舊日為誰,一朝為帝婦,那就是萬人之上,一人之下。”
襲紅蕊抬首迎向崇文帝寵溺的目光,眼中俱是閃爍的感動。
或是想到喜事之日流淚不吉,便努力忍住眼淚,目視前方。
然而看向前方後,這個視角,就看不見皇帝了。
隻能看見匍匐在腳下,五體投地,大禮跪拜的群臣。
襲紅蕊目光閃爍,她不明白,為什麼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她的心,還是覺得缺了一塊。
是什麼呢?
目光逡巡著,掃過下首,終於在看到一處時,一縷意念如閃電般竄上心頭,霎時全部明了了。
朝賀的群臣中,男主女主也在列。
三個月早過去了,寧瀾的禁足也解了,隻是這些日子,他深悔己過,閉門不出,直到今天的封妃大典。
他們和其他人一樣,大禮參拜,額頭觸地,低入塵埃。
然而抬起頭,依然是一副風吹不折的樣子。
襲紅蕊霎時明白了一切。
以局中人來看,她身居高台,讓男女主納身叩拜,何等風光。
然而以局外人來看,卻是男女主伉儷情深,身處溝壑,仰望高台。
她自以為,這個世界是“梯形”的,男女主被她踩在腳下。
其實不是,這個世界,其實是“碗形”的。
兩沿高處,聚攏了無數王侯將相,卻是塚中枯骨。
隻有一束光,打在碗底,未來的皇帝和皇後身上。
襲紅蕊手指逐漸攥緊,凝視著“碗底”唯一一束光,照耀的地方。
不可以哦,如果這個世界隻有一束光的話,她要那束光,照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