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紅蕊當仁不讓,大大方方地上路了。
她學什麼東西都快,沒一會兒就將男人走路撩袍的姿勢,自信的神態,學了個十成十。
因此,雖有過路人,驚異於“他”過於俊秀的容顏,卻沒什麼人懷疑她的身份。
與她和崇文帝一起同行的,還有同樣做男子裝扮的如意和琳琅,崇文帝形影不離身的德仁,以及襲紅蕊順手叫上的言鈺。
最後就是現任侍衛統領燕小飛,以及前侍衛統領秦行朝秦大人。
上頭那倆人,在深宮中實在無趣。
便準備猝不及防地搞個微服私訪,體察民情,給京兆尹一個驚喜。
得了便利,襲紅蕊當然不會忘記自家姐妹了。
當即優先帶著崇文帝,去自家姐妹做好事的現場看。
如今天氣漸寒,玉璋書院是戶外的場所,開不了學。
襲綠煙就把自己的教育重任,轉到了玉璋書局的工房和善濟堂裡。
每天不拘給那些工人,以及老弱婦孺讀書讀報,教他們識些字,講一些新奇的話本。
他們有什麼心事和難處,也可以說給襲綠煙聽。
求廟裡的菩薩不一定有用,但求襲綠煙,她多半會幫忙。
沒過多久,那些被聖光照耀過的人,就成了小綿羊了。
每天趴在襲綠煙腳麵,聽她溫溫柔柔的講話。
原本這些東西,是她自己做的,後來,身邊漸漸多了一個人。
寧瀾幾乎什麼也沒有說,就站在了她身邊,幫著她一起進行這場教育事業。
兩個人郎才女貌,婦唱夫隨,身邊的人隻看著,就覺得甜蜜,不由癡癡笑起來。
襲紅蕊收回被閃瞎的狗眼,用扇子捂住臉,尷尬道:“您見諒,我這個妹妹沒什麼彆的本事,就隻會乾這些粗笨的事。”
“她總擔心我們家現在太走運了,害怕我們一家福薄壓不住。”
“就每天堅持散財,普濟眾生,來給她姐姐我祈福,免得她姐姐我遭天譴……”
崇文帝哈哈大笑,沒想到竟是這個緣由。
好笑之餘,又忍不住讚許道:“倒是一個善心,又有想法的好姑娘,你有個好妹妹啊。”
“哎……”
聽到這,襲紅蕊能說什麼呢,隻能無奈地跟著笑了。
至於襲家剩下的姑娘,雖然打定主意跟著玉華夫人,以及福璋郡主乾了。
但一下子讓她們下到普通工人麵前,還是不太可能的,就被派到玉璋書局文字部乾活了。
玉璋書局廣收書,且給高昂“版費”後,果然引得文人爭相來投。
襲家專為讀書人提供的廉租舍,不僅有免費的借閱處,還特彆方便在玉璋書局工作,投稿,以及抄書什麼的,一時間人滿為患。
因為襲綠煙和玉華夫人,襲家姑娘在讀書人中的名聲很好。
於是新姑娘來了後,很快也受到了讀書人的追捧
崇文帝看向襲紅蕊,笑眯眯道:“怎麼感覺你襲家的姑娘,比男人還能乾呢?”
襲紅蕊毫不猶豫地拿扇子拍拍自己肩膀,自信道:“那還用說,隨我了嘛~”
“嘿呀。”
崇文帝一看她那副既驕且傲的樣子,就知道這人真不能隨便誇。
樂嗬嗬地逛完所有景點後,當然少不了最後一站——天下第一樓。
這是完全由崇文帝恩德建起來的東西,當然要讓他親自體驗一番了。
為了防止火災,天下第一樓不設明火。
但無數人交織的體溫,就足夠將場子暖熱了。
第一層是讀書人最多的地方,為了增加一點樂趣,襲紅蕊剛踏進樓裡,就一展扇子,飛揚跋扈道:“此地乃天下第一樓,天下文華之最,爾等有何才學,居此屋簷?”
眾人正在潛心讀書,偶有交流學問,也隻是竊竊私語。
聽到這挑釁的話,立時皺起眉頭:“哪裡來的狂徒,此處是陛下天威所建,為天下貧苦學子,大開方便之門,豈容你在此亂吠?”
襲紅蕊卻仰頭大笑,滿是譏諷道:“樓自然是好樓,人卻未必出奇。”
“我身邊這位黃老爺,便是天下第一,文采之最。”
“今日來此,便是要給你們這些雜魚,一點顏色瞧瞧!”
人群頓時一片嘩然,當即有人神色不善道:“這麼說,兩位來此,是為了找我們鬥文?”
襲紅蕊折扇掩麵,輕蔑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
眾人被激得怒火中燒,紛紛開口:“說!怎麼鬥!”
襲紅蕊狗腿的退到崇文帝身邊,殷切道:“黃老爺,您說怎麼鬥?”
崇文帝也快被襲紅蕊滿腦子的新奇玩法,給折服了,便全依著她了。
氣定神閒道:“就以天下第一樓為題,允爾等挑七個最優者,一炷香的時間,各做一文,向我挑戰。”
“我今天就在這裡,一人,鬥你們七人。”
崇文帝常年身居高位,氣勢不凡,眾人一時被震在原地。
但讀書人性子傲,焉能受此氣,立時應戰,互相推讓出學問最強的七人,出來應戰。
一但涉及鬥,不管是鬥蟋蟀,還是鬥文,都容易引人圍觀。
有了這麼一個樂子,頓時滿樓的人都來圍觀了。
那邊選出來的七名讀書人的好友,開始給友人鋪紙磨墨。
襲紅蕊也跑到崇文帝身邊,給他鋪紙磨墨。
抬眸時,眼睛裡全是亮晶晶的光:“黃老爺!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
崇文帝已經不知道,跟了這個小妮子後,做了多少離經叛道的事了。
但你還彆說,這種老年叛逆的感覺,還挺好,哈哈哈!
於是崇文帝和一個好鬥的小夥子一樣,提起筆,和自己育下的學子們,爭起了風。
一炷香的時間到,所有人同時落下筆。
襲紅蕊直起身子,將崇文帝的書稿,遞給彆人,一臉得意地看著眾人:“開吧。”
她囂張的樣子,未免有點太欠揍了,把眾人氣得牙癢癢。
不過讀書人憑實力說話,到時候用真才實學,讓他閉嘴!
為了讓這倆狂妄之徒丟臉,評審的人特意先念了前七個的文章。
不愧是眾人一齊推薦出來的,果然文才出眾,滿篇錦繡。
眾人審判完前七篇後,頓時將視線落在最後一篇上。
他們倒要看看,什麼樣的驚世文采,敢誇此海口!
然而當打開文稿後,不約而同地同時倒吸一口涼氣:“好字……”
崇文帝聽了,但笑不語。
都說了,在書法上的造詣,不管是今人還是古人。
他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
那些讀書人,當然能認出今上的聖體,此人仿的,幾乎和今上一般無二,表情頓時凝重了幾分。
繼續讀下去,越讀越心驚。
他們當然自認文采不凡,文章秀麗。
可此人的行文,卻是俯吞山河,仰吞日月。
仰望之,若螢火之於皓月,如何敢生出爭鋒之念呢?
等誦讀完畢,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崇文帝見眾人表情,忍不住暢快大笑,襲紅蕊也在一旁幸災樂禍:“如何?”
眾人齊齊沉默,最後隻能扔下筆,願賭服輸。
隻有一人,看著文章後的落款,升起疑問:“老先生文筆固然出眾,可是怎麼能稱自己為天下第一人呢?”
“如今這天下,焉敢有第二個人,妄稱天下第一人?”
聽到他的問話,崇文帝和襲紅蕊相識一眼,忍不住笑得更大聲了。
害怕被人認出來,一直在外麵藏頭藏腳的秦行朝,終於走了進來。
對著所有人,一臉嚴肅道——
“放肆,如今在你眼下的,就是天下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