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帝頓時又笑出聲,背轉手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襲紅蕊看看他,又看看畫,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等反應過來後,立時撲過去,嬌嗔道:“皇上~”
崇文帝一把撐住她,這把老骨頭現在還真有點受不了:“哎呀,行了行了,你也不是個小姑娘了,彆老給我整這套!”
萬沒想到撒嬌能失敗的襲紅蕊,不敢置信地抬頭:嗯?
越長越大,越大越穩的襲紅蕊,身上的嬌嗔之氣越來越少,不過當看著她瞪圓的眼睛時,舊日的時光好像又回來一點。
崇文帝樂嗬嗬地拉住她的手,將她帶到畫前,撫摸著畫中人含笑的眼角,微笑道:“我觀世人見我多不能,見你亦是,妄心曲筆,覆其本貌,難見真矣。”
“所以朕要親自執筆以銘刻之,千秋萬世,有人知我,亦有人知你。”
“共執手者,唯予而已!”
襲紅蕊感動得熱淚盈眶,連你人都是後加上去的,還說什麼覆其本貌。
但不得不說,這老頭實在太會了,在他的畫卷裡,給她留下這麼濃墨重彩的一筆,對於他來說,或許已經是傾儘一切的帝王之“愛”了。
抬起頭,雙眼含淚地看著他:“皇上,臣妾何德何能……”
崇文帝卻隻是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笑吟吟道:“不要自稱臣妾,你現在隻是我的妻子。”
襲紅蕊聽了,頓時感動得更厲害了,久違地撲進他懷裡。
隻是不知為什麼,就算這樣,一顆心還是宛若漂在水麵上的浮葉,怎麼按也按不下去。
大概她這樣的人,注定是什麼樣的愛也打不透吧,所以此刻她的心裡,滿腦子還是那個熟悉的倒計時。
十年之期已經過去了六年,那個關鍵的轉折點,已經近在眼前了。
在此之前,為了延長老皇帝的壽命,襲紅蕊做了很多努力,比如說幫他規範飲食,鍛煉身體。
但自製力這個東西,不是想有就能有的,尤其是崇文帝這樣任性倔強,又好逸惡勞的人。
襲紅蕊能明顯感覺到,這些年,他似乎比剛見時更容易感到累了。
在剛遇見時,他還願意陪著她踢毽子,而現在不管發生什麼事,怎麼刺激,他都懶洋洋,提不起興趣了。
因為這場封禪,他的精神前所未有地好起來,可沒過多久,就又感到疲憊了,將她推開,靠在椅子上休息。
看著他這個樣子,襲紅蕊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故事裡的一切,是不是還會如約發生呢?
所以當又是一年宮宴到來時,襲紅蕊看著異常疲憊的崇文帝,隨便招待了一下群臣,就讓眾人散了:“陛下還是早點睡吧。”
老皇帝看起來和往常一樣,異常困頓道:“那我先去睡了。”
而當第二天,德仁見他睡得不安穩,叫他起來的時候,他隻是茫然地睜了一下眼。
德仁見他發青的臉色悚然一驚:“陛下!您是覺得哪裡不舒服嗎?”
老皇帝有些懵懵的,茫然道:“想吐……”
德仁覷著他的臉色,絲毫不敢怠慢:“太醫!快叫太醫來!”
……
當襲紅蕊收到消息,快步趕到時,老皇帝整個人的意識已經不太清醒了,吃什麼吐什麼,就算是藥也喂不進去,不管喂什麼,都會從口鼻中直接噴濺出來。
哪怕早知道有這一節,看到此情此景,襲紅蕊還是感受到了一種真實的恐懼感,強自鎮定地問太醫道:“什麼病,嚴重嗎?怎麼治?”
整個太醫院的太醫全部趕過來,輪流給崇文帝看完診後,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麵麵相覷,卻不敢說。
襲紅蕊快被他們氣死了,一巴掌拍在案幾上:“看什麼看!說啊!”
此時此刻,大概是整個太醫院職業生涯最艱難的時刻,最不好處理的病人得了大病,太醫院的每個人都快要被嚇哭了。
“啟稟娘娘,陛下可能是中風之兆……”
“氣淤血滯,血氣不通。”
“淤堵之處在於腦中,不太好治……”
襲紅蕊深吸一口氣,好治還找你們乾什麼!
不過深刻理解太醫院互相推諉,怕擔責任的襲紅蕊,儘力維持平靜道:“那就把不好的治法都給我用出來,今日出了任何問題,都由我擔著,你們隻管給我治。”
“醫治無效不算是錯,但若是因為怕事推諉搪塞,耽擱了陛下的病情,那我就要你們腦袋!”
太醫院的人真的欲哭無淚,皇帝腦袋拴身上,怎麼能不害怕擔責任。
可看著襲紅蕊宛若要吃人的表情,他們也知道沒有退路了,隻能硬著頭皮開始醫治。
襲紅蕊看著來來回回的太醫,和越發不省人事的老皇帝,雙眼漸漸變得幽深。
她所需要麵對的最大風雨,終於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