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聽到「天道書」三個字時,鬼主的表情瞬間僵住:“你說什麼……?”
除了鬼主自己外,按理說,沒人知道天道書的存在。
“你知道天道書…?”對方夢囈的聲音很輕,鬼主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不可置信地再度確認道。
畢竟「天道書」於他而言是最特彆、也最隱秘的存在,不應該有第二個人知道。
可睡熟的池惑眉頭深深擰了擰,似乎嫌鬼主吵鬨,他翻了個身就不再繼續答話了,這一次池惑似乎真正睡死了過去。
鬼主在床畔等了好一會兒,看對方沒有繼續夢囈的跡象,才作罷。
但他的目光始終沒有從池惑臉上移開。
被水汽浸染的光線透過屏風投在池惑臉上,映得眼尾那道淡紅色的胎記顏色越發深濃,胎記在流動的光影裡泛著潮濕的光,像水中散開的紅縐紗,又似一道即將乾涸的淚痕。
這樣的胎記生在這家夥的臉上,水光流動間,恰似一個最擅勾人的蠱物,無時無刻不在蠱惑人伸出手,去觸碰、去冒犯、去品嘗。
一個不留神,鬼主察覺自己差點著了道。
他忍耐住抬手的衝動,凝視對方熟睡的麵容出神。
這個名叫祁忘的小修士,雖然隻有練氣期的修為,看似不起眼,但身上疑點頗多——
第一,祁忘是如何得知他作為鬼主的身份的?就連合體期修士隨箏仙君都無法勘破自己的身份,這個隻有練氣期的小修士又如何知曉?而且對方提到自己是醉鴉樓的故人,但據他所知,醉鴉樓從未有過這樣一位人物;
第二,祁忘夢囈裡隱約提到了「天道書」,如果不是自己聽錯了,那麼,對方很可能已經把他的信息摸透了,這也就意味著,祁忘很可能已經知道「天道書」中顯示的正緣道侶信息,也清楚自己接近時無箏的目的;
第三,祁忘和時無箏又是什麼關係?從祁忘夢囈的語氣和稱呼來看,他絲毫沒有將時無箏看做師尊的意思,無論怎麼品,兩人之間似乎都存在著不可告人的貓膩……
鬼主原本隻是打算來紅水鎮接近時無箏,卻發現事情的走向越發撲朔迷離。
越是失控,越是有趣,他對這個身上滿是疑點的小修士越發期待了。
對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
池惑這番困極了,他一覺睡到傍晚,醒來時天光昏暗,鬼主側臥在他身側,閉目養神。
此時鬼主已經徹底卸下了外貌的偽裝,露出與生俱來的白發。
隨著他側躺的姿勢,披散的白發鋪了滿床,柔軟逶迤如纏繞而來的網,嚴嚴實實將“同榻而眠”的池惑給籠住了。
池惑忍住用指尖繞一繞發梢的衝動,在昏光中靜靜凝視對方的麵容。
他知道鬼主沒睡,隻不過閉著眼睛休養生息。
“醒了?”被他凝視了片刻的鬼主睜開眼睛。
池惑:“嗯。”
說著他還慵
懶地打了個哈欠。
鬼主:“你做夢了。”
池惑努力回想模糊瑣碎的夢境,半開玩笑試探道:“嗯,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夢話嗎?”
鬼主靜靜凝視一瞬,微眯起眼道:“你說,天道書,不可信。”
刹那間,空氣陷入沉默。
糟了,池惑心想,上一世他的修為不需要入眠,百年來已經忘記睡覺是非常危險的事。
熟睡會讓自己變得不受控,可偏偏練氣期的身體需要睡眠。
池惑心思轉得飛快,他不能讓年少的自己覺察出他的真實身份,否則就會麵臨被從這個世界抹除的危險,於是裝傻道:“什麼意思?”
現在的狀況,再解釋於他無益,不如裝傻到底。
雖不能蒙混過去,但好歹對方拿他也沒有辦法。
鬼主依舊一瞬不瞬地看著他,語氣很輕:“是你夢裡說的,我如何得知?”
“夢裡胡言亂語罷了,倒是讓鬼主費心思了,”池惑迎著對方的視線笑了笑,反客為主問道,“難道夢裡我還說了什麼了不得的事,讓鬼主這般掛心?”
雖然他麵對的是一個令修真界聞風喪膽的鬼主,但因為對方就是自己的緣故,池惑並無絲毫弱者麵對強者的懼怕。
相反,能力處於弱勢的他,反而有種將局麵掌控在自己手裡的篤定感。
鬼主彆有深意地笑了笑:“你詢問隨箏仙君可否在楓宴結束後多留幾日,還說…擇日把你們的合籍大典給辦了。”
“祁道長,你剛才做的夢,不會醒來就忘記了吧?”鬼主毫不掩飾地將興致掛在臉上。
這一次,池惑的神情終於微微僵住。
他確實記得,剛才自己夢到了上一世和時無箏相處的片段,隻是沒想到他將夢裡經曆的一切,通過夢囈給說了出來。
更不巧的是,這些話還讓年少的自己給聽了去。
但好巧不巧,說不定這幾句夢囈反倒可以幫助自己攪局。
在年少的鬼主眼裡,他的身份和目的變得越發撲朔迷離,對方也會因此更不願意讓自己脫離他的視線,方便了池惑後續的行動。
而且就算對方因為那句「天道書」有所懷疑,但幾乎不會有人可以意識到,“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會是來自未來的自己。
畢竟不管怎麼想,這都過於荒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