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冬隱(五)(1 / 2)

池惑心裡覺得好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時無箏詢問自己的口吻竟然和“自己”有幾分相似,他們似乎都很在意自己的“故人”這件事。

池惑還沒來得及回答,突然,一雙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過頭,迎上一張陌生的麵孔——

“祁忘,果然是你,好久不見了,沒想到能在這兒遇到你。”

站在池惑身後的青年相貌平平,屬於放在眾人堆裡完全識彆不出來的類型,池惑一時間有點恍惚——

這人是誰?他認識嗎?

但對方似乎與他很熟的樣子,甚至兀自把手搭在了池惑的肩膀上,半玩笑半試探問道:“阿忘,近來疏於聯係,你不會真的把我忘了吧?”

對方看出了他臉上浮現的困惑,有點尷尬地笑。

池惑迷茫地看著來人,腦子裡浮現的第一反應是:他有過這條魚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第二反應是:哦,這位在外貌上完全沒有記憶點的青年,應該是原主祁忘的故人。

池惑努力記住這張平平無奇的臉,然後迅速過了遍原主殘存的記憶,因為對方的出現激活了這部分記憶,短暫的尷尬後,池惑終於找到了與之相匹配的信息。

這位臉上堆著笑、主動過來打招呼的修士名為薛涼,是原主祁忘沒入門前青梅竹馬的好友。

祁忘在十三歲之前,是瓷人偶一般的少年,身子弱不禁風,容貌無可挑剔,他時常愣在窗邊毫無緣由的發呆,就好像天生沒有魂魄一樣,村裡人都將他當做傻子看待,這樣的孩子自然沒少受男孩們的欺負。

這位薛涼想著這傻子美人日後好拿捏,在打定主意後,他以義兄的姿態予以庇護。

十三歲之後,祁忘漸漸開竅了,不再像小時候一般沒魂兒,開始漸漸有了思想情緒,他雖然羞怯靦腆,麵上雖然沒說什麼,但不曾受過外界如此好意的他,其實在心裡早將薛涼當親兄長看待。

薛涼的修行天賦較普通人優秀幾分,於是被當地的清玄派收為門徒。

雖然在東極門弟子看來,清玄派隻不過是野雞門派,但在尋常人眼裡,修士總是高人一等,即使是野雞門派,但好歹也是個正經修士。

於是薛涼就成了村裡人對外炫耀的談資,而和薛涼走得近的祁忘,自然也沒有人敢欺負,薛涼在祁忘心中保護者的形象越發堅不可摧。

但他們之間的關係崩塌於薛涼的“告白”。

薛涼自以為已經把祁忘掌控在手中,這樣病弱的傻子美人需要一個像他這般強有力的靠山,否則就無法存活下去,於是他要求祁忘用其身體,解決他修行之餘的欲望問題。

在祁忘心目中,薛涼是他的兄長,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雖然他一副羸弱怯懦的模樣,但在開竅之後,他對感情方麵卻很有自己的堅持和底線,所以當他得知薛涼庇護他的真實目的後,立刻明確拒絕了薛涼的雙修邀約。

被拒絕的薛

涼麵子掛不住,於是在之後的日子裡聯合村裡眾人處處為難祁忘,逼得祁忘和家人無法立足。

無奈之下,祁忘的娘親才會握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動用了年輕時留下的最後一點人情關係,將祁忘塞進了東極門修行。

也正是這會兒,村裡人才知道祁忘的娘親有這般大本事,以前看她樸素低調,卻未曾想她過去的風光,更不清楚她背後竟然有這樣強大的人脈。

不過所有人都知道祁忘是憑借娘親的關係才能入東極門,關係戶的名聲並不好聽,祁忘花瓶美人的形象也越發深入人心。

後來薛涼出於自身麵子需求,又三番五次邀請祁忘下山吃飯喝酒,為當年之事賠不是,祁忘最大的弱點,就是耳根子軟,好了傷疤忘了疼,又喜歡念舊情,一來二去也就原諒了薛涼,並好幾次從學宮裡溜出來陪薛涼吃飯喝酒。

薛涼邀請祁忘,不為彆的,隻有兩點:第一,祁忘生得越發賞心悅目,羸弱美人最好欺負,符合他的審美趣味;第二,祁忘不僅是個美人,還是名門正派的弟子,帶出去有麵子。

而這位薛涼一方麵喜歡祁忘的皮囊,另一方麵又通過與旁人貶低祁忘來獲取自信和談資。

近些年來,或許是看祁忘在東極門多年仍舊是個練氣修士,之後也不會有什麼前途,永遠無法成為備受人矚目的內門弟子,加之薛涼這些年得到清玄門掌門賞識,得以器重,越發看不上花瓶美人的祁忘,所以也疏於聯絡了。

粗略瀏覽了祁忘留下的記憶片段,雖然不齊全,但池惑大致了解了這位麵上堆著笑的修士。

原主耳根子軟、念舊情又顧及他人麵子,可他恰恰相反,他最厭惡這種無能又自信的人,並認為把他們的麵子扔地上踩是理所當然的事。

祁忘被隨箏仙君收為隨意峰內門弟子的消息,想必早已經傳到薛涼耳中,這會兒他與“故人”再次相遇,認為祁忘攀上了高枝,所以他才會擺出這副殷勤討好的模樣。

畢竟東極門內峰弟子的身份,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他嫉妒祁忘,卻又想籠絡對方,滿足自己的窺探欲、獲取更多談資的同時,也試圖從攀上高枝的對方身上獲取好處,撐足自己的場麵。

薛涼看祁忘並沒有邀請自己入座的模樣,笑容越發局促起來:“阿忘,這兒有人坐嗎?我們好久不見了,正好可以借此機會敘敘舊……”

他指了指池惑身旁的空座位,示意他想坐到池惑的身旁。

池惑偏了偏身子,避開薛涼不禮貌搭上來的手,冷聲道:“不好意思,這兒有人了。”

他看不慣薛涼這副殷勤勢利的臉,對原主那群無聊的舊友更是沒半分興趣。

“啊…?”薛涼看如今的祁忘完全變了臉,笑容瞬間僵在臉上,但依舊不依不撓道:“我就坐一會兒,現在明明沒有人嘛…”

“有人。”池惑的聲音冷淡且篤定,還透著毫不掩飾的不耐煩。

看來,這個薛涼不僅無能又自信,還非常沒有眼力見,池惑從不把耐心消耗在這種家夥

身上。

一旁的時無箏將小徒弟臉上的不耐看在眼裡,唇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他還從未見過小徒弟擺出這幅模樣,倒是新奇有趣。

很顯然,自家小徒弟並不樂意讓這位“故人”入座。

就在時無箏猶豫著要不要幫池惑“趕人”時,變故突然出現了。

——“這不就有人了嗎?”

熟悉的聲音從池惑身後傳來,時無箏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他越過池惑的肩膀向後看去,迎上了鬼主笑微微的視線。

“借過。”

鬼主對僵在原地的薛涼道,雖然他麵上是笑著的,但聲音卻透著一股子涼意。

仿佛在對眼前這個沒有眼力見的修士說,你擋了我的道兒了,趕緊麻溜兒滾開。

薛涼訕訕站在原地片刻,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合時宜,也終於知道自己早已無法站在祁忘身側。

他愣了片刻,終於鐵青著臉悻悻然後退,離開時腳步還踉蹌了一下,仿佛被什麼東西突然絆了一跤。

池惑和鬼主短暫地交換視線,心照不宣,各自在心裡發笑。

而處於旁觀者位置的時無箏,臉色微沉,肩膀也不知不覺繃了起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