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鼠鎮(一)(1 / 2)

時無箏這番話,說得池惑雲裡霧裡。

當然,池惑並沒有忘記,在紅水鎮客棧的後山,他與時無箏聊天那晚,他曾與對方提到過:曆劫的對象也是天道的安排,如果試圖在錯的人身上曆劫,到頭來非但沒有化解劫數,反而讓劫數越演越烈。

他當時之所以這般說,是在暗指上一世時無箏試圖利用自己的追求,來化解和徒弟蕭過的情劫,最後功虧一簣,反而讓事情的發展變得更糟。

這是事實,是他經曆過一切之後的經驗之談。

可令池惑感到困惑的是,時無箏為何在這個節骨眼上提起情劫呢?這和他們即將下山尋找無涯海的蹤跡,本來就是兩件毫不相乾的事情……

“我還是沒明白師尊的意思。”池惑借助屋內燭火,有些困惑地看向對麵的時無箏。

他直覺今晚的時無箏和以往不同,似乎在極力掩飾什麼。

但時無箏隻無奈地笑了笑,而後像往常一樣,用平淡的語氣說:“忘兒L,時候不早了,明兒L你還要趕路,早些回去休息吧。”

時無箏似不欲多言,用趕路的借口下了逐客令。

池惑遲疑了一瞬,到底還是順著對方的話道:“師尊也早點休息。”

畢竟這是時無箏自己的事,他繼續詢問就逾矩了。

現在時無箏和鬼主幾乎已經沒任何可能性,池惑對時無箏的私事也沒有窺探的欲望,所以便禮貌地退下了。

臨走前,時無箏將剩下的小半袋「水仙紅」交給池惑:“這茶葉我喝不慣,你拿走吧,路上喝。”

“多謝師尊。”池惑也不與時無箏客氣,因為他知道,這是小崽子特意給他帶的。

回到客房後,池惑沐浴完便躺在榻上休息,剛喝的「水仙紅」不會讓他失眠,反而催他更快入睡。

但這一晚,他又夢到了舊事,且是屬於原主祁忘的舊事。

夢裡他來到了祁忘的幼時,那會兒L的祁忘智力未開,五感混沌不清,這種感覺難以形容,空蕩蕩白茫茫,隻剩下無限蔓延的虛空,就好像他是一粒被風吹起的蒲公英,沒有土地的支撐,他漫無目的地在荒野上飛行,漫無目的地等待某一天的來臨。

周圍的小孩子笑話他,鬨哄哄的——

“東看西看母雞下蛋,村口有個不哭不笑的大傻蛋!”

“傻蛋傻蛋賣豆腐,褲子爛了沒人補,補一補,五文五,氣得傻蛋直跳舞。”

……

他能清晰聽到周遭小孩子們嘲笑起哄的聲音,身體也因他們砸過來的小石塊感到疼痛,但他無法從原主身上感受到一絲半點的屈辱和難過。

幼時的祁忘像一塊沒有任何情緒和反應的石頭,陰差陽錯落入人界,像一粒埋進土地的種子,等待破土而出的一天。

破土而出……

池惑從情緒被封閉的夢中驚醒,身上已經被汗濕透,他緩了好一會兒L,驚覺天快亮了。

*

秦澀已經和南海的修士打了招呼,約定好地點後,池惑、蕭過、秦南珂三人便下山往南行。

這一趟,時無箏並沒有下山相送。

他們朝秦澀給出的地理坐標禦劍而行,路上遇上了暴風雪,禦劍速度降低到尋常的一半不到。

臨近傍晚時分,池惑看距離目的地尚遠,且風雪更大了,於是提議尋一處客棧休息一晚,等明日天氣好再繼續趕路。

一行人降低了禦劍高度,越過白雪皚皚的山峰和密林,不多久,就看到雪幕下人家燈火似流螢。

看來是抵達了人間城鎮,而且鎮子的規模看樣子還不小,三人放緩速度下行,尋了個僻靜的小道飛身下劍,冒著暴風雪尋覓下榻的客棧。

許是風大雪大的緣故,街巷裡無人行走,顯得分外蕭索冷清,店鋪也都關緊了門,看來是不打算冒雪做夜間生意。

好在三人走了沒多久,就看到了客棧的燈籠,池惑上前拍門,等了小一會兒L,厚厚的門板終於裂開條縫兒L。

一線燭火落入雪幕裡,客棧老板從門縫後往外瞧,一副謹慎的模樣。

池惑看這位老板的神情,便知道這座城鎮出事了。

“叨擾了,我們路過此地,想要尋處歇腳的地方,不知現在還有沒有客房。”他們雖然都沒穿仙門子弟的袍服,可就算身著布衣,稍微有眼力見的人看過來,就知道他們幾個青年並非普通人。

客棧老板立刻拉開小半扇門,側過身讓出位置道:“外邊風大雪大的,又快天黑了,諸位客官趕緊進來吧,夜裡不太平。”

聽客棧老板這般說,池惑心裡的疑惑已然坐實,他一邊走進客棧一邊問:“近來出了什麼事嗎?”

客棧老板給他們遞來撣雪的毛巾,沉沉歎氣道:“諸位從外地過來,有所不知,我們桐餘鎮隔壁的下涼鄉,這陣子鬨鼠患,搞得人心惶惶的,不得安生,就算不是這樣的大雪天氣,夜裡也沒人敢走動了。”

說著,客棧老板趕緊將門栓死死插好,還用厚沙袋棉被將門扇的縫隙遮住,將客棧變成一個密閉的空間,生怕外邊有什麼東西乘虛而入。

聽到鼠患這個詞,池惑忙問:“是有疫病再此蔓延嗎?”

客棧老板搖頭,麵露緊張之色:“今年這場鼠患稀奇,並非記載中的鼠患疫病,甚至比疫病更駭人聽聞……”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了,“今年的老鼠,要吃人肉過年呢!”

說至此,客棧老板聲音微顫,眼底恐懼之色愈濃。

池惑登時來了興致:“你詳細說一說,怎麼個吃法?”

客棧老板不住搖頭:“這些老鼠猖獗得很,不偷糧不偷油,隻吃人肉,而且直到把人活生生咬死了才算!”

蕭過疑惑:“鎮上和村裡沒有組織趕鼠隊,絞殺這些猖狂的老鼠嗎?”

“怎麼會沒有?可這些老鼠神出鬼沒的,最有經驗的趕鼠隊也無法尋覓它們的蹤跡,鎮上也試圖在各處布置了老鼠藥,但更稀奇的事出現了,能把人毒

死的藥竟然毒不死吃人的老鼠!據說,那段時間被毒死的都隻是普通老鼠。”

“不光毒不死,打也是打不死的,這些老鼠生命力頑強,青壯年下死力一棍子打下去,老鼠非但毫發無損,反而叫得嘰喳作響,越發猖狂凶殘,追著渾身是勁的青壯年咬,要不是我親眼所見,都沒辦法相信。”客棧老板說著,打了個寒噤。

池惑忙又道:“老鼠怕光和火,鎮上有沒有試過用火驅趕老鼠?”

“你說得在理,後來大家想法子,開始嘗試著用火燒的辦法,這把火一扔下去,被逮住的吃人老鼠才沒了聲息,但更可怕的是,吃人老鼠無法趕儘殺絕,甚至越燒越多、越燒越猖獗,用火燒老鼠本身也有火災的隱患,據我所知已經有七八處因此發生火災了。”

“這場鼠患已經死了百人不止,我們老百姓這個年沒法兒L活了……”

池惑立刻抓住關鍵信息:這些肆虐的老鼠吃人肉,能把人咬死,毒不死,打不死,隻有火燒能抑製其行動,但越燒越猖獗,無法根除。

吃人老鼠這些特征,已經背離了自然生物本身的特性,池惑已經有了點頭緒,他倒是想親自看看這群吃人肉的老鼠。

就像那個小崽子所言,眼見才能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