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始終一聲不吭,將所有痛苦往肚子裡咽。
“可惜了可惜了,如此美人,今日要毀在我們手上了。”
不到半盞茶功夫,服下蠱茶的池惑氣息微弱幾不可聞,先前還保持著一點懷疑態度
的祝行水,此刻也漸漸放下戒備。
畢竟祁忘已經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了,還有什麼轉機可言呢?
除非有奇跡出現,但這世上向來沒什麼奇跡。
祝家雙生子又開始笑起來,祝雲止撿起從池惑手上滑落的茶杯,和祝行水一道兒湊近了看他們的“戰利品”。
“哥,你說,他都已經疼成這副死人模樣了,身上的皮膚怎麼還沒開始潰爛呢?”
雙生子已經感覺不到池惑的威脅,更近一步湊近了看,電光火石間,從池惑的袖間突然閃出一道白影,雙生子還未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兩雙尖銳的骨爪已經朝他們的臉抓來,淬了毒的手指深深刺入他們的眼窩,球體破裂的悶響之後,緊接著是濃液飛濺的滋啦聲,還有雙生子尖銳刺耳的慘叫。
“啊啊啊啊啊——!”
“我的眼睛…我的臉…我的容貌啊啊啊啊!”
和他們的眼珠子一道兒被挖下來的,還有他們麵部三分之一的皮膚。
“多虧了你們,給我布置了一間這樣密閉的蠱房,讓我可以為所欲為,也不用擔心被外界乾擾了——”
原本一片死灰的眼睛重新聚焦,池惑的臉色依舊灰敗蒼白,但眼底卻浮起幾分涼涼笑意,眼尾胎記被映襯得格外深濃紅豔,這抹紅隨著他臉上的笑意微微上挑,詭譎又豔麗,仿佛從地獄爬出來勾魂索命的豔鬼。
蠱與蠱相互作用帶來的痛苦漸漸平複,池惑從滿地蠱絲裡坐起身,在這個與外界隔絕的房間裡,他可以動用屍傀之術,操控先前鬼主送給他的人皮娃娃,也不用擔心自己會鬼術的事被人發現。
附著了紅水鎮鬼嬰的人皮娃娃比尋常屍傀要厲害許多,在池惑的鬼術催動下,小小人偶用怨念張開保護屏障,口中像唱歌謠一般反複不停:“娘親不慌,娘親不慌,今兒的客人不聽話,孩兒聽話,孩兒聽話,聽話的孩兒要撕破客人的臉……”
祝家雙生子最在意的就是他們那張臉,此刻眼珠子被挖了,臉也破相了,不知名的毒順著他們的傷口滲入體內,他們瘋了一般在地上發狂打滾,已經顧不上死而複生的祁忘坐起身,重新抱著那把繪有紅楓白鶴的五弦琵琶。
他用已經解開束縛的左手急急撥動琴弦,旋律與層層疊疊的蠱絲發生共鳴,整個房間開始震蕩。
不多久,詭異的響動和叫聲從四麵八方湧來,在地上打滾哀嚎、試圖用內力逼出毒素的雙生子隱約聽到了雞鳥鳴叫,由遠及近,朝他們的方向而來。
——“好像是雞叫了,大概天快亮了吧。”
抱著琵琶的池惑幽幽道。
*
七百裡之外,楓泊村。
在被東極門收為外門弟子之前,祁忘就是在這裡長大的。
一日前鬼主抵達楓泊村,得知祁忘的娘親早在七年前離開了村子,至今是死是活尚未可知,祁忘娘兒倆曾經住的舊屋,早已經因為破敗不堪被拆掉了,舊物大部分被寄送到了東極門,隻有小部分祁忘不要的,鄉親鄰裡都分掉
了。
鬼主和一眾鄉民打聽,得知了兩個信息:
第一,祁忘小時候是個傻子,頭腦不開竅,總是蹲在家門口望著遠方發呆,被人打罵也完全沒有反應;
第二,祁忘生得漂亮似瓷娃娃,全然不像他娘親嵐姨,村裡有傳言祁忘要麼全隨了他不為人知的爹,要麼不是嵐姨親生的。
這一天,鬼主剛想繼續在村裡打探些信息,眼皮突然不受控地亂跳,他眉頭擰了擰,還沒來得及細想,就猝不及防接收到了「破言蠱」在祁忘體內被激活的信號。
「破言蠱」一旦生效,服蠱人和下蠱人之間不僅達成了共同遵守秘密的契約,更是將兩人通過蠱毒的操控連接在了一切。
如果「破言蠱」被外界因素激活,下蠱人便能第一時間知道此事,並能迅速鎖定服蠱人的方位,畢竟這是為了保護下蠱人秘密而培育出來的蠱蟲,鎖定方位更能方便下蠱人行事。
正常情況下,「破言蠱」被激活,意味著下蠱人的秘密被服蠱人說了出來。
一瞬間,鬼主僵在了原地,他錯覺自己的五感在刹那間被抽空了。
蠱毒被激活,除了他身為鬼主的秘密被暴露外,更重要的是…祁忘當下應該已經因為蠱毒全身腐爛暴斃而亡……
……這怎麼可能?!
此時此刻,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隻斷斷續續重複著的一句話——
這絕對、不可能。
不可以、也不應該——!
亂糟糟的,仿若什麼堅不可摧的東西轟然崩塌。
“祁忘,你騙我!”
下一瞬,鬼主動用他能想到的最快辦法,朝「破言蠱」指示的方向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