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過逃亡，但又不敢邁出那一步。
想到始皇帝與真仙交好，說不定能借助神通廣大的法術找到他。那時，自己真沒有回頭路，成了畏罪潛逃的人。
真是諷刺。
曾經口口聲聲宣稱仙術存在，找到仙山就能找到長生不老藥的秘方。當時有多信誓旦旦，現在就有多害怕弄假成真。
不敢逃之夭夭，也不敢在外繼續逗留。
留得越久意味著拿工錢做不出成績的時間越長，還不如先趕回去賀喜始皇帝得遇真仙。
害怕之後，好奇心冒了出來。
作為方士，當然好奇真實仙境究竟是什麼模樣？凡人可以去嗎？這些問題能問始皇帝嗎？
徐福惴惴不已，靠近鹹陽城後又察覺朝廷風向有變。
嚴苛秦律居然有部分進行了修訂，向較為寬鬆風向變化。
律法與政策的變動，讓始皇帝的形象不像以往冷酷無情。
徐福看到一絲被從寬處理的希望。
此刻，當近距離站在始皇帝麵前，他恨不得給自己抽幾個大嘴巴。自以為能被減刑的想法，真是天真到愚蠢。
嬴政變得寬和？
這真是做白日夢！
過去，始皇帝冷酷嚴峻，但尚能推測他有何種渴求。
現在，嬴政氣度恢弘，卻讓人頭皮發麻，隻覺帝心難測。
徐福說了一串恭賀詞，態度不能更真誠，可等來的隻有一陣死寂。
沒換回嬴政說什麼，唯獨給了自己一道不冷不熱的目光。
咋回事？
祝賀陛下心想事成，難道也說錯了嗎？
首先排除自己拍馬屁拍到馬腿上的可能性，此次神跡絕非造假。
內行看門道，方士最清楚怎麼造假神跡。
博浪沙的神跡是真的。仙境在壽春城也顯形了，讓楚地遺民識得天意在秦。
問題出在哪裡?
難道始皇帝非常不滿他的尋仙進度，認定他是在渾水摸魚？
容他狡辯，不，是要給他解釋的機會。
“陛下貴為天子，氣運得天獨厚，鴻運齊天得見仙蹤。小臣自愧弗如，出海一年仍未獲仙機。”
徐福硬著頭皮捧一踩一，說大實話總沒錯，他確實比不過皇帝命。
說完，壯著膽子用餘光偷瞄始皇帝的反應，居然依舊沒有一絲表情變化。
這下，徐福真的慌神了。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蟲子，卻還要保持謙卑站立的姿勢。
他真的一點也摸不到嬴政的喜好了，還有能令陛下心情好起來的事嗎？
嬴政目光沉沉，徐福真是好樣的！
一踩一個準，每說一句都精準踩中朕的痛處，提醒朕曾經有多愚昧。
哪有真仙？哪有天眷？
假的！全都是騙人的！
為尋求長生不老所做的努力，隻會讓朕中丹毒而無法壽終正寢，隻會讓後世記載暴秦二世而亡。
咕咕的視頻裡說過始皇帝發怒誅殺方士，但沒提及徐福最終結局如何。
嬴政回想著徐福的行事作風，覺得曆史上此子應該不會被殺，很可能一直吊著始皇帝相信真仙就在不遠的前方。
又一陣令人窒息的安靜。
嬴政終是開口，語氣近乎平和。
“徐卿無需自謙，大海危機四伏，你出海尋仙著實不易。今日之後，你留在鹹陽城，不必在海上過提心吊膽的日子了。”
徐福聞言，絲毫沒有放下心來，反而緊張到毛發皆豎。
留在鹹陽能好過？距離始皇帝越近越有被哢嚓一刀的可能。
他隻求快逃。
“小臣有負陛下期許，何德何能妄留鹹陽。惟願入深山，為陛下祈福以度過餘生。”
祈福？
嬴政心中冷笑，朕不需要任何人的祈福。
不對，話不能太滿，水鏡想給朕發福利的話，朕是能開開心心接受的。
“徐卿不必入山苦修。一如去年，朕相信你自薦時的言語，而你隻是在尋仙山上缺乏機緣罷了。”
嬴政重提去年徐福的毛遂自薦，搞清楚是誰先招惹誰。沒乾出成績就想逃走，窗戶也沒有。
“眼下有件新差事交於你。在返回鹹陽途中，想來已聽聞新吃食豆漿的製作方式。朕偶爾聽聞用豆漿為食材，輔以煉丹之術能夠做出又一種新食物——豆腐。
朕不求徐卿煉出長生藥，但知你食君之祿必會忠君之事。帶著鹹陽城的方士們，你先把豆腐製作出來。”
說著，嬴政將一根竹片遞給徐福，其上簡單概述了豆腐的樣子。
徐福：豆腐？那是什麼？!
還不如讓他搞丹藥，至少他知道一二配方。
此時，他卻再沒一絲推諉的餘地。始皇帝越是不計前嫌，實則越是步步緊逼。
此番話語沒有一句責備，但把他找借口的退路都給堵死了。
找仙山找不到，煉藥沒顯著效果，總不能連製作新食物也辦不到吧？這要是辦不到，被扔去服勞役真不冤枉。
徐福極力控製，但終沒能忍住，是雙手發顫接過竹片，就聽又一句催命聲響起。
“徐卿車馬勞頓回到鹹陽，應該休息一兩日。朕就等幾日。不算今天，三日後，你帶豆腐入宮。”
嬴政直接把水鏡給的七天交作業期限砍半。默默感歎朕真是仁慈，七天的一半是三天半，還多給了徐福半天。
徐福差點直接雙膝跪地。
算上今天，隻有短短四天，要怎麼搞出聞所未聞的食物？
這是把他的腦袋寄存在壓根沒見過的豆腐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