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嘉和林清和婚後的第一個春節是在上海過, 阿烏和陳小山結婚了,兩家合成了一家, 她不方便再去桐鎮。
彆人有家, 向嘉也想有家,她希望一家人在一起過年。林安可從她生母出來鬨事後,要資源給資源要人給人地帶了她整整兩個月。甚至親自陪她去了一趟英國, 不再讓她局限於服裝行業,林安可給她經商管理的選擇, 手把手教她。
林安可工作能力很強,手腕強硬做事果斷,事業做的這麼大, 她自然有她的魅力。
越接觸, 向嘉對她感情越是複雜。
她們兩個思想觀點高度重合,可能是有過共同的經曆。她們都被重男輕女思想對待過,林安可一開始並不是林家唯一的選擇, 她有弟弟, 隻是那個弟弟死的早。她的少年時期是以培養兒媳的標準被培養, 而不是繼承人。
一邊是打壓教育之下壓抑的野心,一邊是夢想,她處在兩個極端無法自洽。
這種矛盾在得知謝明義的真實麵目後徹底爆發,她瘋狂打壓男人, 把自己立到最高處, 站到頂端,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 控製到手心。
她不允許自己的人生再被擺布。
大本鐘的光沉入黑暗,她們在黢黑的泰晤士河邊上吹著夜風,林安可望著遠處, 站的筆直,冷靜地問她,“你說我錯了嗎?”
那天她們都喝了一點酒,向嘉強行拉她出去逛,林安可煩的要死,還是被拉出去了。向嘉現在都摸準她的脾氣了,嘴硬心軟,麵上再冷,撒個嬌打個直球她就認了。
走到深夜,向嘉聊過去,她也聊了過去。
向嘉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對錯,這世界不是黑白的,人也不是隻有黑白兩種顏色。
她希望林安可從那棟彆墅裡搬出來,不管過去如何,他們活在未來。可她低估了林安可的固執,不管她怎麼遊說,林安可堅持要在老宅過年。
向嘉和林清和若是不願意回去,她一個人在老宅過年。
寧願一個人過年,也不離開那棟房子。
大年十,向嘉把家裡布置的特彆溫馨,拍了一段貓貓拜年視頻發給了林安可,林安可冷冰冰回道:“你們願意回來就回來,不願意回來就算,我不會過去。”
向嘉不服了,她不信這世上還有人能拗的過她,她當即就要殺過去林家老宅,被林清和給按住了。
“在家等著,我去接。”外麵雨夾雪,林清和怎麼舍得讓她開車出門?
“行嗎?”向嘉怕林清和為難,她和林安可怎麼樣是她們的事,她從不逼林清和接受。遭遇不同,立場也不同,沒有人有資格替彆人原諒,“你不願意就算了,我們過去過年也行。”
林清和穿上毛衣走到玄關處拿羽絨服外套,垂下睫毛,淡道,“我不願意去那邊過年。”
向嘉拿了圍巾給他,過來幫他整理外套,仰頭看他,“會不會很難受?我陪你去?”
“不用。”林清和戴上圍巾,低頭吻了下向嘉的額頭,說道,“你在家等著,外麵很冷。”
“她真不願意過來我們就過去,彆為難你自己,也彆委屈你自己。”向嘉的手指擠進林清和的手指縫,環抱住他的腰,說道,“林清和,在我這裡,你的快樂排在第一位。”
林清和看著她就笑了,向嘉今天穿了一件紅色的薄毛衣,新年情侶款,頭發用金簪挽著,露出一截白淨的後頸,好看的要命。
“她也想過來,隻是有些東西放不下。”林清和的手指停在向嘉的後頸上,很輕地撫了下,說道,“等我回來。”
向嘉還是不放心,一直送到電梯門口。林清和怕她冷到,把她拎進房間關上門,大步走進了電梯。
他住的房子到林家老宅有一個小時的路程,向嘉不放心,跟他打了個語音電話,兩個人聊了一個小時。
“我準備拌餛飩餡了,你回來,我們一起包。”向嘉在電話那頭溫柔地說,“你說,我要不要再準備個火鍋?”
“個人吃不了那麼多,少做點。”林清和開著向嘉的車進了彆墅區,主乾道兩行樹木筆直直逼天際,地麵濕漉冰冷,天空飄著小雪,天地陰沉,“我到了,先掛斷了。”
“老公。”向嘉叫他。
“嗯。”
“我愛你哦。”向嘉在電話那頭笑著說,“我等你回家。”
林清和笑著掛斷電話,在彆墅的入口處踩下刹車,停好車下車走到了湖邊。
向嘉跟林清和分析這棟彆墅風水不好,前後都是水,房子沒有靠山,居住在裡麵的人容易抑鬱。林清和覺得這房子不舒服很正常,風水會影響人的心理,這是外在因素,不是人本身的情緒。那個神婆說的頭頭是道,林清和第一次用這個角度來看這棟房子。
雨夾雪落到皮膚上冰涼,林清和拉起了羽絨服兜帽雙手插兜把玩著手機眺望那棟水上彆墅。
向嘉給他換了新手機迎接新年,她熱衷於打扮他,給他更換新物件。
新年,林清和以前從不期待新年,一年又一年,又有什麼區彆?
向嘉把他的手機屏幕換成了紅色背景,一條金燦燦的魚頂著一堆金元寶,上麵寫著金光閃閃的恭喜發財。他們拍了新的情侶照,穿著紅色親子套裝,抱著貓擠在一起,換成了新年微信頭像。
向嘉說明天帶他去迪士尼。
林清和快十歲了,居然會期待去遊樂場。
離譜。
跟向嘉在一起,每一天都是新鮮的,充滿期待的。
林清和雙手插兜往水邊又走了些,冬天,有些草已經乾枯,顯出灰敗。林清和踩了下枯草,腳上的運動鞋也是向嘉買的,她很愛給他買衣服。
他們搬到一起後,空蕩的衣帽間被填滿。如今衣帽間的半壁江山都是他的,向嘉隻要出門就給他買衣服。
手機響了起來,林清和拿起來看到是林女士的電話,他擰眉遲疑片刻接通。
“站那裡乾什麼?吹風呢?”林安可的聲音落過來,“你老婆呢?”
“她在家做飯。”
“我們家是窮到請不起保姆了嗎?你讓她做飯?”林安可吐槽他,說道,“我不會過去,你們不過來吃飯,那我讓張姐準備年夜飯了。”
“你不過去,我就從這裡跳下去,這水挺深的吧?我不會遊泳。”林清和往前走了一步,說道,“在你這裡出的事,你跟向嘉交代吧。”
“你瘋了吧你?”林安可的聲音一下子就緊張起來說道,“你離水遠點!你不要過去。你都結婚了怎麼還這樣?向嘉怎麼受得了你?你彆發瘋——”
“走不走?”林清和不想跟她廢話,抬腿跨過矮欄杆,說道,“你這個破地方,我來一次惡心一次,你非得逼我過來。每一次,我都要把當年的事回憶一遍,我們這樣互相折磨有意思嗎?”
林清和整個人都站到了欄杆外,跟林安可這種人說什麼都沒有用,比她更瘋就對了。
“我們誰是好人?我姐的死我沒有責任嗎?我知道她要死,我推開她的門就能救她,可我沒有。”林清和靠在欄杆上握著手機仰起頭看陰沉的天,聽著電話裡急促的呼吸聲以及跑步的聲音,一片雪花飄到了他的嘴唇上,他抿了下說道,“媽,林安可,我想放下,我想過幾天舒服的日子,我想往前看。我有愛人了,我不想再陷在過去。死的人已經死了,我們再折磨自己他們也複活不了。”
這棟房子原本不是前後都是水,之前後麵是一片花園,種滿了玫瑰。林安可和謝明義離婚後,玫瑰謝了。姐姐去世,花園被林安可一意孤行改成了人工湖。
她把自己困在這裡,她在贖罪,也在自我懲罰。
“我打算跟向嘉一起去英國,林氏集團我不管了,我不會繼承。我對管理公司一點興趣都沒有,我要走了。”
“什麼?”林安可終於明白他在說什麼,說道,“你先回來,你彆站在水邊,我們見麵談。”
“不想進那棟房子。”林清和直言不諱。
“好,我出來,你把車開過來。”
林清和乾脆利落轉身跨過欄杆,掛斷電話,走向白色卡宴。
他把車停到彆墅外麵,他第一次見林安可這麼狼狽,拖鞋上都是泥。衣服穿的很單薄,頭發也亂。
“需要換一套衣服嗎?”林清和降下副駕駛的車窗,說道,“直接過去我那裡,晚上住我那裡,向嘉把房間收拾好了。”
“不是,我——”林安可沒答應去他那裡。
“那我走了。”林清和打方向打算離開。
“等著。”
林安可轉身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