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和的遊泳技術能在溧江遊到對岸再回來，那個小水塘最深不過兩米。他拿出糖盒取了一顆薄荷糖填進嘴裡，身子往後靠了些看著外麵雪花越來越大，他咬著糖拿出手機拍了幾張雪圖，挑了一張發給向嘉。
向嘉的老公：“雪下大了。”
全世界第一可愛老婆：“你拍的好漂亮！想出去看雪了，你回家我們一起去看雪！”
全世界第一可愛老婆：“接到人了嗎？”
向嘉的老公：“接到了。”
全世界第一可愛老婆：“這麼厲害？我老公果然一級棒，隻要你出馬沒有什麼事辦不到！”
全世界第一可愛老婆：“今晚江上會放煙花，我們在陽台看，一線觀景房，不用下去人擠人。下雪加煙花，這麼浪漫的日子。可以申請林老板調酒嗎？我想喝一杯。”
林清和揚起唇角打字，“可以。”
林安可穿戴整齊，撐著傘拎著包走出門等了一會兒發現沒人給她開車門，拉開了後排座位的車門坐進去。
她觀察著林清和，林清和看起來挺平靜的，又看這輛車，“你們兩個人湊不出一輛好車嗎？”
林清和升上車窗掉頭開向出口，“我們對這些身外之物不感興趣。”
這倒是，向嘉也不是物質的人。林安可帶了向嘉兩個月，對這兩口子很絕望，她高貴了一輩子，結果兒子兒媳一個比一個接地氣。
向嘉挺有錢，不算林清和的錢，她也有數億身家。
向嘉能力很強，她生母出來鬨的那天晚上，她在試探林安可，其實她早就做好了全部計劃。在之後一周裡，她塑造人設做配套營銷開新品發布會一氣嗬成，利落地站到了高處，她的人格魅力讓人信服。
林安可也是看她這件事乾的漂亮，才把她帶到了身邊。
想看看她的能力，兩個月時間，向嘉比林安可想象中的有意思多了。
向嘉一開始收著，林安可讓她放開去做後，她光芒四射，生機勃勃。她擁有一顆大心臟，不管什麼場麵，都能遊刃有餘。
林安可能理解林清和對向嘉的迷戀，植物都有趨光本能，何況人呢。
向嘉不像謝明義，她誰也不像，她是她自己，獨一無二的向嘉。
林清和的眼光比林安可好，林清和說向嘉很好，是真好，非常好。向嘉那種人，隻要走近一定會喜歡。
好到林安可都放心把林清和交給她了，假如她現在死去，她也不遺憾，不擔心林清和的存活問題。
“當年你姐的事不怪你。”林安可拉上後排安全帶，看著前麵開車的林清和，“你姐的性格想要死，誰攔得住？你就算攔下她一次，你攔不下她一輩子。是我教育失敗，我對不起你們兩個。”
林清和沉默著把車開出了小區，開向他的家。
“向嘉是個很好的姑娘，她很有擔當也很愛你，你跟她在一起我放心。你眼光比你姐好，你姐當年那個人但凡有向嘉十分之一擔當，我都能給他一個機會——算了，說這個沒意思。你有光明的未來，你有更廣闊的天地，不要再被過去所限，你去追求你想要的東西吧，這裡以後不要再來了。”
“過完年我和向嘉辦完婚禮就去英國，你可以跟我們一起去英國或者住到我們那邊，我們的貓留在國內陪你。”林清和看著擋風玻璃上一片雪花落下，融化在玻璃上，留下一片水痕。
“我不喜歡貓，我也不需要貓陪我，我的事不用你們操心。”林安可說，“你想好，公司你一旦放棄，我會把你從繼承人的選擇裡徹底拿掉，永遠不會加進來。”
“我不想把我有限的生命浪費在那些沒有意義的事上。”林清和的語調很平靜，他知道他想要什麼，“管理公司不會讓我快樂，我對林氏集團沒有歸屬感，我的歸屬感不在那裡。”
“什麼都不要，好啊。”林安可不想再逼林清和，“向嘉必然是要走到高位上去，一旦將來出意外，你沒有任何退路。”
林清和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人生計算的再周密，每一步都精準，把每個人都控製在手心裡，每一件事都掌握。就一定能過好這一生嗎？就能都抓住嗎？”
林安可不知道該說什麼，她這一生好嗎？
“每一天都有意外，每一分鐘都可能產生變故。也許下一刻，我們就會發生意外生命戛然而止。做那些關於未來的假設沒有意義，我活在當下。”
“何況，還能比之前更差嗎？”林清和忽然笑了下，他修長的手指輕撫方向盤，說道，“她最初選擇我時，我一窮二白。”
林清和認識向嘉後也漸漸學會了表達。
“她不是因為我的地位跟我在一起，我們之間不需要地位壓製。她跟不跟我在一起，她的事業都不會差，擔心這個沒意思。我壓她一頭，我們的關係就一定穩定了嗎？”雪越下越大，漸漸世界都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他說，“她要家，我也需要家，我們一起建立一個家。你願意來就來吧，她希望你來，她很喜歡你。我跟你的關係不會再好也不會再壞，你跟她怎麼樣，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我不乾涉。”
車開到地下停車場，林清和停穩車後沒有立刻下車，他打開了儲物盒取出一個紅包遞給林安可，說道，“明天把這個給她，她外婆去世後，她就沒有在大年初一收到過長輩的紅包——”
“我準備了。”林安可打開自己的包，裡麵厚厚的兩個大紅包，她解開安全帶下車，說道，“你們結婚第一年，我沒那麼沒禮數。”
行吧。
林清和睫毛一垂，慢條斯理把紅包放回了儲物盒，拉開安全帶下車。雙手插兜跟林安可保持著距離，一前一後進了電梯。
“我當初催你結婚，不是覺得你養廢了，我需要找個小的來替代你。”林安可按下樓層，這房子是她買的，她雖然沒來過，但知道樓層，知道所有的布局。她穿著白色大衣，頭發妝容都精致整齊，她拎著包脊背挺的很直，保持著優雅端莊，“我想讓你對這個世界有牽掛，想多一個人愛你。以後，你願意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放你自由，希望你這一生能過好。”
電梯升到了頂層，電梯門打開，飯菜香氣撲麵而來。
房間門開著，玄關處亮著暖燈。白色小貓蹲在門口，看到林清和它立刻喵了一聲奔過來。
林安可身體緊繃，怔怔看著飛奔而來如同雲朵的白貓，看著眼前的一切。她十幾年沒有正經過過春節了，她不太願意踏進向嘉和林清和的家。
“彆怕，它不會咬人。”林清和彎腰撈起貓抱在懷裡，率先走出門，看了林安可一，說道，“進去吧。”
林安可緊緊攥著手裡的包，她邁開腿走出了電梯。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發出聲響，她一步步走向房門。
她一直認為這一生活的極其失敗，鬥了一輩子，恨了一輩子，爭了一輩子，到頭什麼都沒有落下。
她心臟病發作不是氣林清和繼承了謝明義的遺產，她隻是在那一瞬間覺得人生空曠，愛恨情仇都沒有意義。
她做了很多錯事，一步錯步步錯，再也回不了頭。她沒有未來，她以為自己會死在那天。
她的孩子，拚命把她從死神手裡搶過來，給了她新的生命。
她想儘其所能把林清和的未來鋪平，等他的人生走上正軌。她去償還她的罪，可她認識了林清和的另一半。
向嘉穿著紅色毛衣從那片暖光裡出來，她先抱了下林清和，才滿眼笑意小跑過來拉住林安可的手，帶她進門。
房子裡暖氣開的十足，熱烘烘的，她陷入了一片溫暖中。
“阿姨。”向嘉拉上了房門，接過她的包放到玄關櫃子上，彎腰拿拖鞋。
房子裡大變樣，和她最初跟設計公司敲定的效果圖截然不同。到處都是生活的痕跡，因為過年，房間裡張燈結彩，掛滿了新春元素。
客廳裡電視開著，正在放春晚預告，聲音很大，傳到了玄關這裡。
林清和放下貓脫掉了外套和圍巾，他裡麵也穿的是紅色毛衣配著休閒牛仔褲看起來恣意鬆散。雖然還是沒什麼表情，明顯感覺到他進門後整個人都鬆弛下來。
輕鬆自在，他到了自己的家，這裡有他信任的家人。他挽起袖子，走向了廚房的方向。
林安可脫掉大衣外套，換上了拖鞋，在這裡她都不敢呼吸，怕打擾了這一片寧靜，她並不屬於這裡。
“晚上我們去陽台看煙花，網上都在說我們家這個陽台位置是最佳觀景台，羨慕住在這裡的人，您這房子也太會買了。”向嘉接過她的外套放好，誇她，“眼光真好，我很喜歡這裡。”
林安可皺眉，受不了向嘉的誇，哄小孩呢？
向嘉跟他們林家人截然不同，她很會表達，從不吝於甜言蜜語，熱情的讓人頭皮發麻。
“隨便買的。”林安可買東西隻選貴的，自然大部分都是好的。
向嘉忽然轉身抱住了她。
林安可呆滯在原地，手腳僵硬。向嘉比她矮一截，像個小小的孩子，帶著熱氣抱著她，她親生孩子都沒有這麼抱過她。
乾什麼？沒規矩。
“新年快樂！”向嘉說，“歡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