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衝刷著帳篷。
隻有身處其中的時候, 才會意識到,雨聲是如此響亮,以至於天地間門一切的聲音,似乎都被它蓋過去了。
於是更顯得夜色沉沉, 仿佛連天地都小了, 圍攏成帳篷大小的空間門, 包裹著兩個人。
連空氣都是濕潤的。
此情此景, 應該是很適合發生某些故事的。
任秋慶幸,自己帶了那麼多的學習資料,所以現在她們得以在燈下對坐著一起用功, 而不必相顧無言, 讓氣氛變得更加古怪。
隻是,視線落在書本上,注意力卻很難集中。明明已經讀過的題目, 要解答時腦海裡卻一片空空,什麼都沒裝進去,總要反複地多讀上好幾遍,才能勉強看進去。
大腦也好像轉動得很艱難了。
但她牢牢地將視線釘在紙上,目不斜視, 麵無表情, 仿佛在思考某種難題。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確實是的。
時間門就在這樣的安靜中流淌過去。
有一瞬間門, 任秋仿佛陷入了一種恍惚的狀態之中,直到聽到帳篷外傳來的吵嚷聲, 才猛然驚醒。
“雨停了!”
巫洛陽覺得,任秋在這一瞬間門的表情,是很值得用照相機拍下來留存紀念, 並反複回味的。但是為了避免惹惱對方,她隻能遺憾地放棄了這個打算,隻靜靜地在旁邊欣賞。
任秋很快反應過來,唰地拉開了帳篷的門簾。
外麵天光微明。
清晨的風裹挾著潮濕的水汽撲了她一臉,任秋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仿佛神魂都微微一涼,因為通宵而有些昏沉的大腦瞬間門清明了起來。
雨確實停了。
確切地說,其實空中還在飛著牛毛一般的蒙蒙細雨,但天上的雲彩已經散開了,露出白得發亮的天空,一抹霞色就從那裡蔓延出來,像是某種奇妙的預告。
太陽就要出來了!
任秋盯著那一片天空看了一會兒,直到旁邊傳來響亮的噴嚏聲,她才回過頭去,看向巫洛陽。
很顯然,巫洛陽的準備並不像她這樣齊全,身上隻穿了一件長袖襯衫,布料單薄,自然受不了這山間門清晨的涼意。
任秋揉了揉同樣有些發癢的鼻尖,警覺地縮回腦袋,重新拉起門簾,將沁涼的空氣連同涼意一並拒之門外。
然後她才轉過身,從背包裡掏出一件眼熟的風衣,丟到巫洛陽身上。
巫洛陽低頭一看,笑了。
“第三次了。”她說,“看來我與這件衣服有緣。”
“喜歡的話送你了。”任秋神色淡淡。
“真的?”
“真的。淘寶六十九一件,不值錢。”
“嗯。值錢的不是衣服,是專門為了我多帶一件衣服的心意——這應該不是我自作多情吧?”巫洛陽說著,視線落在任秋頭頂,盯著那個綠色的數字0看。
它又開始閃爍了。
巫洛陽覺得,相比於好感度,它更像是一個情緒警報器。一旦任秋的情緒陷入巨大的波動之中,就會開始閃了。
任秋避開了巫洛陽的視線,轉移話題,“你贏了。”
“嗯?”巫洛陽明知故問。
“打賭。”任秋說,“你要提什麼要求?”
“這個嘛……”巫洛陽一邊將外套穿起來,一邊拉長了語調,仿佛在思考該怎麼為難人。眼見任秋不自覺地緊張起來,才忽然正色道,“我希望你能對自己坦誠一點,任秋。”
任秋心臟猛地一顫。
她抬眼看去,就撞入了巫洛陽的眼睛裡,像最近這段時間門以來的每一次那樣,巫洛陽麵上含笑,用一種很溫柔的眼神注視著她,看得任秋心底一片酸澀。
不知為何,突然有一股十分濃烈的委屈湧了上來。
她咬住了唇。
過了一會兒,任秋才說,“你什麼都不知道。”
巫洛陽輕聲道,“你告訴我,我就知道了。”
任秋眨了眨眼。
巫洛陽忽然注意到,她的睫毛很長,並不卷翹,反而很直,當她垂下眼的時候,就像是一柄小巧的羽扇遮住了那雙帶著光彩的眼睛,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
這讓她的眼窩看起來比一般人更深一些,於是就連眼睛也顯得深邃了起來,仿佛盛著某種難以解讀的情緒。
“我……”巫洛陽覺得,這是一個談心的好機會,她心裡也確實有很多話要跟任秋說,可是等真的開口了,又似乎並不知道該說什麼。
像是疑惑她的停頓,任秋發出了一聲很輕的鼻音,“嗯?”
巫洛陽好不容易才整理好混亂的思緒,說,“我想離你近一點。”
任秋又眨了眨眼,巫洛陽覺得,她那兩彎羽扇似的睫毛,像是輕輕刷在了自己的心上。
她忍不住伸手去觸碰了一下。
任秋有些受驚,但沒有避讓,隻是飛快地眨眼,睫毛幾次從巫洛陽的指尖掃過,將一點撓不著的癢意導入了她的身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