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書桌前,略一沉吟,才揮毫潑墨,寫下四個大字。
“好字!”巫洛陽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正靠近了欣賞她的筆鋒,見她擱了筆,便拍掌讚歎道。
“見笑了。”齊煜退開一步。
巫洛陽欣賞了一會兒,讚了幾句。又說,“回頭叫人裱起來,就掛在這書房裡。”
“那這書房……”
“是你的了。”巫洛陽道,“我平常不用它,你就當是自己家裡一樣,短了少了什麼東西,就叫她們去添置。”
“多謝殿下。”這一句,齊煜說得真心實意。
她不懼現實的慘淡,蓋因自己精神的豐足。而這精神的豐足,又大都來自於書本。光是身處這樣的環境,就足夠讓她欣喜,何況巫洛陽還說了屋裡的一切都能取用?
“不必謝我。”巫洛陽笑了一下,“你自己掙來的。”
齊煜不由得又看了她一眼。
巫洛陽很快就走了,仿佛來這一趟,就專為讓她用上書房似的。
不過這話說出來,齊煜自己都不信,所以也隻是搖搖頭,便拋之腦後。
沒了旁人,她便也不必按捺,興致勃勃地在這間書房裡“探險”。
不知道還能在這裡住多久,齊煜決定專找那種外麵沒有的書來讀,就索性先將書架都過一遍。
結果翻著翻著,事情開始不對勁了。
齊煜從角落的某一格裡,抽出了一本畫冊,打開一看裡麵的內容,頓時羞得飛紅了臉,“啪”的一聲將畫冊丟下。
這書房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長樂郡主知道嗎?
不,不對……齊煜很快回過神來,長樂郡主明顯跟她不一樣,對這種事是很熟練的,說不定這畫冊本就是她的東西。
這樣想時,心底迅速而隱秘地掠過了一抹酸澀,隻是此時的齊煜,還處在巨大的震動之中,對此一無所覺。
既然是郡主的東西,那就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了。
齊煜撿起畫冊,將之放回原處,又拍拍臉頰,讓自己精神起來,去找彆的書看。
隻是不知怎麼,平日裡廢寢忘食都要看的書,今日似乎少了幾分吸引力,齊煜總會看著看著就發起呆來,回過神的時候,視線就忍不住落在放著畫冊的角落。
原來連這種事,也是一門學問,有專門的書籍畫冊。
這同樣很顛覆齊煜的想法。
好像一下子把那些正人君子的真麵目撕開了,露出下麵俗不可耐的現實:君子們少有不是三妻四妾的,對著妻妾的時候,總不可能還在研究聖賢文章。
這種問題,齊煜以前從來沒有想過,就像是一個盲區。現在漸漸醒悟過來,心底那種難以言說的自責,終於淡去了一些。
她並不是聖賢,隻是個俗人,難以擺脫人之大欲,也就很正常了。
這人間人人如此,何足怪哉!
於是,短暫的躊躇之後,齊煜終究還是放下了手裡的書,走過去重新將那本畫冊取了出來,坐在桌前翻看。
大抵是想法轉變,雖然那些圖還是看得麵紅耳赤,但齊煜已經沒有那種羞恥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的念頭了。
並且她還發現,這一格的書架,都是類似的畫冊。
模模糊糊的,有一個想法在齊煜的心裡成形——巫洛陽買了那麼多畫冊,顯然對此事很感興趣,這樣一來,事情就很清晰了:巫洛陽需要一個人來試驗書中的種種知識,而那個被選中的人,就是她。
這就是我對她的用處。
這個念頭出現在腦海中,齊煜沒有想象中的羞憤欲死,反而是很冷靜的。
她之前的茫然,一部分是出於對未來的擔憂,另一部分也是因為找不到自己在巫洛陽身邊的定位。
現在,未來依舊隱藏在迷霧之中,但至少她知道,要如何在這個院子裡立足了。
……
夜晚。
巫洛陽一進寢室,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房間裡的布置是熟悉的,燃的香是熟悉的,就連燈光的明亮程度,也是她最熟悉的那種,但就是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她的視線從每一樣家具上掠過,很快就找到了與平時不同的地方。
床帳是放下來的。
平時,這帳子會用玉鉤掛起來,隻有晚上睡覺的時候才會放下。現在她人還在這裡,那帳子為什麼就放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