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吧。”林清雅道,“說再多,這日子都是他們自己過的。”
“今天的工作還順利嗎?”章牧清問。
“還可以。”林清雅點頭,“今天遇見一個孕婦,她的婆家人不希望她在醫院生產,非得說在家裡生產就可以,說很多女人都是在家裡生的,也沒見得就出事。還說出事的都是運氣不好的,沒有必要浪費這個錢。”
林清雅身為醫生,她能說的都說了,但是孕婦家屬還是不認可他們的話。
“她們回去,孩子順利生下來,就會說沒有必要聽醫院瞎胡說,醫生都是騙人的。”林清雅道,“要是在家裡生孩子出問題了,他們也會說醫生不堅持讓她們留在醫院。選擇的權利在孕婦喝家屬的手裡,他們也能肆意說。”
“等你生孩子的時候,一定得在醫院。”章牧清道。
“當然,我不可能因為我自己是醫生,就覺得我可以在家裡生。”林清雅道,“這是該花的錢。”
林清雅和章牧清的婚宴定在開春,就是年初,而不是年底。
原本就是想著章牧清的大嫂要生孩子,如果林清雅和章牧清年底結婚,需要忙碌的事情就太多了。林清雅這邊也有一點事情,這才把時間定在這個時候。
“你要不要去接小凡放學?”林清雅突然想到這一點,如果章老太太要去照顧章牧清的大嫂的話,家裡得要有人做飯,也得有人接章超凡。
“爸去接他。”章牧清道,“媽在家裡做飯。大嫂那邊不需要我媽,他們見麵,也都不高興。”
“你媽做的選擇對。”林清雅道,“在古代,有很多女人死在生產上麵。就算到了現在,還是有不少女人生產的時候死亡。醫生既然說了,就說明確實有這個問題。醫生不可能為了賺錢,就把病人這麼重要的器官切了。能不切就不切,實在沒辦法,才就隻能切了。”
“不錯,我也這麼認為。”章牧清道,“還沒有出生的孩子,還不知道能不能懷上的孩子,沒有大人重要。”
如果是章牧清麵對那樣的情況,他也是選擇保全大人。
“真要沒有孩子,還能去收養。他們原本就有孩子,又何必呢。”章牧清真不明白他大哥怎麼想的,大哥還能跟其他一樣認為是親媽的錯。
要不是章老太太這個當婆婆的簽字,崔茜柔可能就沒了。
崔茜柔活著,反而給他們更多機會去說章老太太。
“媽也是不夠狠心。”章牧清道。
“那是一條人命,狠心不了。”林清雅道,“她必定想著,被說幾句就被說幾句,人活著,孩子也有親媽。”
即便崔茜柔不是章老太太的親生女兒,章老太太也沒有想著讓崔茜柔去死,沒想著讓大兒子再娶彆的妻子。
崔茜柔沒有子宮不能生了,那麼崔茜柔和章牧凱就更不可能離婚,且這對夫妻的感情又很好,一個德性的。章老太太就隻能多容忍崔茜柔了,忍不了,就是把人趕出門去。
章牧清和林清雅一起回去林清雅所住的房子,院子裡的菜長得很高了,有的還開花了。青菜開花,就是很老,味道也不好。
“等你回去的時候,可以摘一些青菜回去。”林清雅道,“種得多了,再不吃,後麵就得爛在菜地裡。”
“行啊。”章牧清笑著道,“你的這些菜長得還算不錯。”
“就是我媽多來幾次,照顧一下它們,不然,哪裡能長得這麼好。”林清雅有自知之明,“我讓她采摘菜過去,她說不要。”
林母的意思就是菜是種在林清雅這邊的,既然要分清楚,就分清楚一點。她就不從這邊摘菜回去,她摘菜回去了,讓林大海養成習慣,這可不好,林清雅的家又不是林大海他們的後花園。
林清雅認為她媽是一個比較複雜的人,她媽總能切換自如,一下子讓人覺得親媽看重自己,一下子讓人覺得親媽看重後麵的丈夫。
或許,這就是生活吧。
“等以後,這邊就用來放書。”林清雅道,“兩邊也不算遠,還就是放讀者的來信。”
林清雅寫的故事不算多,畢竟她要把重心放在學習上。但她的文章發表得不錯,還有很多讀者喜歡,有讀者給她寫信,她回信的次數少。
一個理性的人,去回感性的信件,她都覺得自己回答得不好。倒不如讓那些人讀讀自己的文章,從文章中體會。
林清雅現在的打算就是一年寫一篇長篇故事就可以,也可以寫短篇故事集。她寫的故事更多是關於人性關於女子的,有她的所見所聞,也有她自己的體會。
“聽你的安排。”章牧清沒有意見,這邊的房子是林清雅的個人房產,他沒有想他們結婚了,這邊的房子也是他的。
章家很強,章牧清不至於這麼沒眼力勁兒。林清知道知道這一點,但是她還是有跟他說,他們以後要結婚,就是一體,有的事情還是得商量著做,這是對彼此的敬重。
“有的信,我都沒看,都還是原封不動的。”林清雅道,“忙起來真沒時間,就是看一部分。”
即便林清雅沒有看過那些信,她還是打算把信都放在一起。
“你的文筆不錯。”章牧清道。
“一般。”林清雅搖頭,“很普通的,沒有華麗的詞藻,就是平易近人一點。看的人,基本都看明白。”
林清雅本身就是理科生出生,不論前世還是今生,她都不是一個特彆擅長寫那種非常煽情又或者語言非常美麗的文章。她寫出來的文字都比較樸實,描寫的內容很少。
“隻能說,生活在這個年代,還能混一下。”林清雅道,這個年代讀書人比較少一點。雖然沒有互聯網,但他們也有屬於他們自己的機會,“就是辛苦你,還得幫我整理這些東西。”
出版社陸陸續續把那些信件寄到,林清雅之前又沒有把那些東西都收拾好,還得讓章牧清幫忙。
“能幫你收拾東西,是我的榮幸。”章牧清笑著道,“以後還可以讓孩子看看,他們以後沒有跟著你學醫的話,也許還能當一個作家。”
“看他們自己的。”林清雅想他們都還沒有領證呢,孩子不孩子的還是得看以後。
林母從學校下班回來還得給林大海做飯,林大海最近一段時間做得還算不錯,他還會多買一些菜回來,也不用林母總去買菜。
飯桌上,林大海想到了林清雅的親事,“清雅的嫁妝,你都準備了?”
“準備了啊。”林母道,“就是把她爸留下來的東西給她,我再給她買幾床被子,給點壓箱底的錢。放心,沒有從你給我的錢那裡拿,是我自己攢的。”
“不是。”林大海不是怕林母把錢都給林清雅,他清楚得知道妻子手裡的錢不算多。真按照賬本算的,妻子手裡頭的那些錢也就是妻子自己的,妻子大可以自己安排,“我是想還是得給她多準備一些東西,不能就是一兩床被子。”
等林清雅結婚的時候,他們必定會請幫襯過林清雅的她父親的那些戰友。那些人過來了,人家看到林大海給準備的那一點點東西。東西太少,那就不好,林大海的臉麵上也過不去。
“一些家具,小件的東西,是不是也得準備?”林大海道,“要不,我給她做一個梳妝台?”
“你給靜巧做吧。”林母道,“靜巧結婚的時候,我們都不知道,也沒有給她準備。當時,確實是她不肯跟我們說的,但現在知道了啊,她也回來了,該補的嫁妝還是得給她補上。”
林母可不想因為一個梳妝台,就讓林靜巧鬨。丈夫真要是想要做,給林靜巧多做一些東西好。
“年底的時候,就該給她都補上。”林母道,省得等林清雅結婚的時候,林靜巧還得鬨。
林靜巧找過林大海要錢,也說過要補嫁妝的事情,就是林大海沒說。林大海不說,林母都能猜到。
“他們要不要請人吃飯?”林母問,“要請的話,也得早做準備,都得安排好。該是家裡給她辦的宴席,你就得琢磨好。你這個女兒,不是我要說她,她沒有的,要是清雅有,她不可能不鬨騰。我這個當後媽的,也就要變成惡毒後母。”
“唉。”林大海歎息,他手裡的那點錢都快都貼光了。
每當這個時候,林大海就希望林清雅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林清雅這樣的女兒是來報恩的,而自己的親生兒女就是來報仇的。
“靜巧那邊……”林大海真不想說。
“你的親生女兒,你問問。”林母道,“最好還是給她風風光光辦一場婚宴,不要隻給錢。你給錢了,人家還能說你沒給,其他人也看不到。”
林母也有她的計劃,把事情辦好,讓其他人都能看到,林靜巧就沒有話說。
最近幾天,林靜巧確實在想著林清雅到時候要舉辦婚宴,而自己在鄉下結婚,家裡這邊都還沒有舉辦過婚禮。她回來都好幾個月了,除了最開始一陣子住在娘家,後來就被她爸趕出來。
林靜巧還想著比對著林清雅,她要讓家裡給她準備好嫁妝。她的兩個兄長也不知道為她這個當妹妹的爭取東西,一個個就想著他們自己,她就隻能自己去問。
這不,林靜巧抽空去醫院看清雅,她還特意請了半天的假。
林靜巧旁敲側擊林清雅的嫁妝,但是她爸非得說那些東西都是林母準備,他不多過問,他到時候就是買點不值錢的小物件。她可不管這些,她就知道林母嫁給她爸了,繼母要是花錢,那就等於花他們家的錢。
林清雅已經好一陣子沒有看到過林靜巧,她乾脆就讓林靜巧在樓下等她,她很快就下去。
“這麼忙啊?”林靜巧想自己都等了好一會兒,“你再不來,我就又得上去。”
“你來,有事吧。”林清雅問。
“就是想看看你的嫁妝。”林靜巧道,“你之前不是說過嗎?你不從你媽那邊拿錢,就讓你媽拿著那些錢養老。你的嫁妝,她不給你置辦?誰給你置辦?”
林清雅就知道林靜巧過來沒好事,“要按照我的這一份,你也來一份?”
“她不是說她沒有多補貼你媽?”林靜巧道,“那麼你有的,我當然也得有。”
“我都還沒有領證,還沒有真正結婚,現在準備的東西也不是最後的。”林清雅道,“我那邊的東西,也不是都是我媽拿的。我生父那邊的親戚又不是都死了,他們也會準備一些東西。”
“趁著沒有混在一起的時候看看,清點一下。”林靜巧道。
“你的臉皮比城牆都還要厚。”林清雅嗤笑,“我都從你家搬出來了,還想著去我自己的家清點東西。是不是要把我親爸留給我的東西,都算作你家的?”
“你親爸的不算,其他的總得算吧。”林靜巧道,“你要表現得那麼清高,就彆想著要我們家的東西啊。”
“這話,你不該跟我說,應該去跟你爸跟你哥說。真正清高的是他們!”林清雅道,“他們得到了好處,卻什麼都不說,都保持沉默。你在這邊嚷嚷,也不能改變事實。你無法從他們那邊獲得更多的東西,又覺得你的兄長是男的,他們就該得到更多東西,而我不應該。”
“你……”
“哪怕不是你爸的東西,你都要算。”林清雅道,“你心裡比誰都清楚,那些東西不是你們家的。可你就是要耍無賴,隻有這樣,你爸才能給你更多東西。非得扯所謂的道理,你就不能直白地跟他們要東西,得要一個擋箭牌。”
林靜巧的臉色十分難看,她很討厭林清雅,林清雅總能說中她的心底事。
“要怪就怪你媽,是你媽要嫁給我爸。”林靜巧道,“彆說我爸要娶,也彆說流言蜚語。有本事的話,她就堅持啊,就不要嫁給我爸啊。”
“看吧,你又耍無賴。”林清雅道,“林叔給我準備多少東西,你自己去問。彆叫我麵前叫,真要叫,要不要我把我爸那些戰友叫過來,一起掰扯掰扯?”
“林清雅,你要不要這麼無聊?”林靜巧咬牙。
“是誰無聊?”林清雅反問,“你不來找我,我會說找他們嗎?”
林靜巧跺腳,林清雅總是這樣不怕彆人說,“你太狠了!”
如果林大海和林慶誌的戰友們過來,那些人必定站在死去的林慶誌那邊。林靜巧不敢說,她從小到大也害怕她爸的那些戰友,那些人是有說說笑笑,可他們身上也有肅殺之氣,他們上過戰場。
林靜巧發現林清雅跟小時候對比有很大差彆,小時候的林清雅會選擇沉默,也不告訴長輩。長大後的林清雅反而喜歡找長輩,跟彆人反著來的。
“沒你臉皮厚,不夠狠。”林清雅道,“真要是狠,應該登報聲明,讓更多人看到。”
“你……”林靜巧氣得直接轉身離開,再說下去,她氣得都要禿頭了。
林清雅輕輕地拍拍身上的衣服,衣服都沾上林靜巧的唾沫了。
當天傍晚,林清雅就去了林大海家。
“吃飯了嗎?”林大海問,“坐下來一起吃。”
“在醫院食堂吃過。”林清雅道,“我過來是為了林靜巧的事情,她今天去醫院找我說嫁妝的事情。是打算要是說不通就要鬨起來,不過她被我說回去了。她應該不死心,所以我就過來問問,林叔,你給我準備了什麼樣的嫁妝,讓她非得這樣鬨騰?”
林清雅可不管林大海是不是她的長輩,也不管她親媽是不是就在現場,她不是以前的她了,不可能受了委屈就自己忍著。像這樣的事情,就得撕破臉去說,才能避免以後的麻煩。
“清雅。”林母微微皺眉,她走到林清雅的身邊,扯一下女兒的衣袖,示意女兒的態度溫和一點,“這是你林叔。”
“知道啊。”林清雅道,“我的繼父,林靜巧還說要怪就怪我媽,是我媽要嫁給你。就算你求婚,我媽也可以選擇不嫁給你。林叔,嫁妝的事情,還是說清楚的好。不是你準備的,就彆寫你的名字,也彆讓你的女兒去找我。”
林大海隻覺得臉上掛不住,妻子沒有讓他給林清雅準備豐厚的嫁妝,他都有些不是滋味。不是他想出錢,而是他們不關注,就等於那些人忽略他。
“靜巧那邊,你不用管。”林大海道,“我和你媽商量過了,會給她補嫁妝。”
“要補就早點補。”林清雅道,“你們最好寫一個對比的單子來,給我多少,給她多少。讓她睜大眼睛好好看看,到底誰得到的東西更多。畢竟林叔你一向很喜歡悄悄補貼他們的,而我呢,讀書讀上去,又有正式的工作,各方麵都還不錯,不用你擔心。”
林清雅反諷,彆就因為她乖巧,就逮著她一個人欺負。她不可能等著他們欺負她,她會反擊。
“是要給她補嫁妝。”林母道,“讓你林叔去跟她說,不讓她再去找你。是吧,大海?”
林母看向丈夫,讓丈夫做表態。這一件事情確實是林靜巧的錯,林母又看向自己的女兒,“清雅,你也彆板著臉,放輕鬆一點。”
“水多了,確實容易和稀泥。”林清雅道,“既然你們有了決定,我就先回去。太晚回去,也麻煩。”
“清雅……”林母追上女兒的腳步,她走了兩步,還回頭看林大海一眼。
林大海朝著林母揮揮手,林母才繼續追上去。
追到門口後,林母抓住林清雅的手,“彆走這麼急,小心摔倒。”
“我不是三歲小孩子了。”林清雅道,“也不是剛剛來林叔家裡的事情,我不指望從你們這邊獲得東西,就是彆讓那些人跑到我的眼前。以後就是這樣,林叔的兒女到我這邊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我就過來傳遞一下。天亮了,就彆閉上眼睛告訴自己還是天黑,又不是真的眼瞎了。”
林清雅態度強硬,不由林母去說那些說,她也不想被糊弄。
“媽,你想做漿糊可以。”林清雅道,“可是我不想被黏著,不想被人當作總是嗡嗡嗡叫卻又沒有好處的蒼蠅。對了,林叔的兒女鬨騰,我要是不鬨騰,這不是顯得太不公平了嗎?都鬨一鬨,那才平等一點。”
林清雅甩開她媽的手,她往前走。
天黑了,她再不回去,就該更冷了。
林母看著女兒落寞的身影,她也心塞。她之前就跟丈夫說過,丈夫還是沒有解決好繼女的事情,非得讓繼女亂蹦躂。
站在門口的時候,林母就先深呼吸一口氣,這才進門,她告訴自己彆太過憤怒。
“明天,最遲明天,你就去你女兒那邊。”林母道,“讓她定下時間補婚宴,婚禮的時候,正好讓大家都看看我們給她準備的嫁妝,是她的嫁妝多,還是我女兒的嫁妝多!你到底偏心誰!”
林母說完這話,她就上樓了。她來到林大海家這麼多年,終究還是跟女兒離心了。她一直以為自己做得不錯,以為女兒的心是向著她的,以為她們母女一條心。
可就在剛剛那一刻,林母頓悟了,在女兒的眼裡,她就不是一個好母親,她沒有站在女兒那邊。女兒認為她偏心,女兒認為她就是站在繼女那邊,女兒就隻能用冷漠保護好她自己。
林大海摔了碗筷,他也氣啊。
以前,林清雅根本就不敢那麼說話,自打她畢業之後,她的態度就強硬了。林清雅也是一個有能耐的人,所以她敢強硬,不用擔心被趕走,不用擔心沒地方住。
林大海心想自己以前是小瞧林清雅了,當然,這側麵也說明林清雅以前都憋著。
林清雅一個人走在昏黃的路燈下,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跳梁小醜,看似沒有吃虧,實則還是彆人眼裡的笑話。
“清雅。”林清雅迷迷糊糊之間聽到一個聲音在叫她,“雅雅。”
當林清雅回頭的時候,什麼人都沒有看到,道路空空的。
林清雅腦中浮現她親生父親對她的好,父親會給她舉高高,會讓她坐在他的脖子上,還有給她買小玩具給她買糖果。
爸爸還活著的時候,媽媽就喜歡爸爸總是寄錢給阿奶他們,要讓林清雅多跟她爸爸說說話,讓爸爸顧家。
可是不管她爸爸是不是有給阿奶寄錢,爸爸對她都特彆好。
爸爸沒了,這麼多年過去,林清雅有時候夢見她的爸爸,她的爸爸依舊那麼年輕,麵容沒有變化。
林清雅繼續往前走,這路就隻能她自己走。
“清雅。”又有聲音在叫她。
這是幻覺,不是真的。
林清雅沒有回頭,她快步往前走,快點走,就不會總出現幻聽。
“清雅。”那個人追上了林清雅的腳步,“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