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郎親啟,見字如晤。” </br></br> 那紙條飄然落在床榻上,清晰的字跡映入眼簾,哪怕筆跡不是謝蘊的,殷稷也知道,這是她留給自己的信,可他不想看,如同上一封信一樣,他猜得到謝蘊要說什麼。 </br></br> 可這封信就這麼擺在他麵前,他又做不到置之不理,那是謝蘊留給他的東西啊…… </br></br> 他掙紮許久,最終還是抖著手將紙條撿了起來,一字一字看完了上麵的內容,然後那張平靜了許久的麵容開始龜裂,痛苦宛如岩漿衝破灰燼,迅速蔓延,直至將他整個人都淹沒。 </br></br> “謝蘊……” </br></br> 他低聲呢喃,全身止不住的顫抖,謝蘊你不能這麼對我。 </br></br> 仿佛聽見了他無聲的抗拒,塞得滿滿的衣服忽然滾落,散了一地,每一件都是殷稷的尺寸,那是謝蘊不知道多少個日夜做出來的,每一件,每一個針腳,都是她親手做的。 </br></br> “稷郎,莫要負我心血……” </br></br> 殷稷哆嗦著蜷縮在那堆衣服旁邊,謝蘊,你這一句話,知不知道我要多努力才能做到,我已然受儘人間至苦,為何不許我解脫…… </br></br> 那天殷稷在偏殿裡呆了很久,隔著門,謝濟聽見了他絕望又痛苦的悲鳴,他扭開頭,很想離開,他聽不得這聲音,因為他們痛在一處。 </br></br> 可他卻又不能走,他得守著這扇門,守住皇帝最後的尊嚴,他這幅樣子,不能被外人看見。 </br></br> 消停了沒幾日的雪又下了起來,撲簌簌地染白了屋頂和街道,這個冬天的尾聲,對他們來說太難熬了,但—— </br></br> “很快就會過去的……” </br></br> 大雪紛飛,慢慢落在永寧巷的宅子裡。 </br></br> 薛京仰頭看了眼蒼茫的天空,他抬手開了窗,由著雪花飄落進來,飛至床前時,一隻手顫巍巍伸出來,接住了那片冰涼的雪花:“又下雪了……” </br></br> 秀秀啞聲開口,她輕輕握住手,將那一點冰涼留在了掌心裡,“姑姑,是你來看我了嗎……” </br></br> 薛京憐惜地環住了她的肩膀:“是的,肯定是姑姑來看我們了。” </br></br> 今天是謝蘊亡故的第七天了。 </br></br> 秀秀沒再開口,她隻是仰頭看著外頭的蒼茫的雪色,臉上特屬於這個年紀的稚氣如同掌心的雪花一般,融化得無影無蹤。 </br></br> 姑姑,不用擔心我,我會記得你的教導,我會做個像你一樣的人。 </br></br> 雪越下越大,仿佛要遮住所有人的眼睛。 </br></br> 車夫勒停馬匹:“老丈,找個地方投宿吧,這不好走了。” </br></br> “不好走也得走。” </br></br> 蔡添喜顫巍巍撩開車簾往外頭看去,大雪之中,前路難行,可他不能再耽擱了。 </br></br> “鐘統領,謝姑娘啊……” </br></br> 他悲歎一聲,將薛京的家書拿出來又看了一眼,那雙已經逐漸渾濁的眼睛逐漸濕潤,皇帝身邊就這麼兩個親近的人啊…… </br></br> 雪下了一宿,在這一片蒼茫裡,人類悲歡,渺如塵埃。 </br></br> 但如同謝濟所言,雪不管多大,都會停地。 </br></br> 第二天早朝,殷稷主動開口要謝濟離京,謝濟沒有拒絕,當即便收攏了千門關守軍,即刻準備離開,朝臣們都鬆了一口氣。 </br></br> 二人卻誰都沒有理會,踏著積雪一步步往城門去,當日這裡的廝殺最為慘烈,即便過去了這麼久,地上仍舊殘留著發黑的血跡。 </br></br> 謝濟仰頭看了眼垛牆,那天就是在那個位置,謝蘊喊了他一聲兄長。 </br></br> “當真不需要我再陪你幾天嗎?” </br></br> 謝濟開口,他不知道妹妹留了什麼東西給殷稷,讓他身上終於有了些活人的生氣,雖然不明顯,可至少已經沒了前兩天不管不顧的急切,而且今天出門前,他還換好了衣裳。 </br></br> 隻是他身上仍舊帶著疏離,明明兩人靠得這麼近,可謝濟卻總覺得碰不到他,仿佛他仍舊身處人世,魂魄卻已然開始漂泊。 </br></br> 這一點讓謝濟有些放心不下:“我可以先遣守軍回去。” </br></br> “……不必了。” </br></br> 殷稷搖頭拒絕,“你有你的責任,不必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br></br> 謝濟有些說不出話來,他知道殷稷要他走,不隻是因為他家中還有父母需要照顧,還有一個如他一樣的原因,他們都不想再看見對方了,每看一眼,都會不受控製的想起謝蘊,想起那撕心裂肺的痛苦。 </br></br> 但最重要的,還是他看穿了謝家的憂慮,謝家包括他在內,已經再也不能信任皇權了,哪怕皇位上的人是殷稷,他們也不能不防。 </br></br> 他們終將陌路。 </br></br> 殷稷明白這一點,所以才會讓他走,讓他離開這個讓連覺都睡不安穩的地方。 </br></b</p>
r> “這個給你……” </br></br> 他將一份聖旨遞了過來:“知曉你們不願意回京,那便在關外呆著的吧。” </br></br> 謝濟打開看了一眼,這是封他為關外侯的旨意,皇權特許他外戍國門,內襄京畿,有這一道旨意,就是他想謀反,都能一路兵不血刃的直抵皇城。 </br></br> “這不行……” </br></br> “無妨,”殷稷輕笑一聲,“欠你們的,都還給你們。” </br></br> 謝濟無言以對,隻能抬手緊緊抱住了他的肩膀。 </br></br> 殷稷不動不言,等時辰差不多了才開口:“走吧,照顧好她。” </br></br> 謝濟鬆了手,後退一步,深深看了他一眼,才俯身叩首:“臣,拜彆皇上。” </br></br> 殷稷這次沒再攔他,他就那麼靜靜看著,看著他起身,上馬,越走越遠。 </br></br> 他知道這將會是他們的永彆,謝濟不會再回來了,這京城裡已經沒有值得他再回來的東西。 </br></br> 如同他的謝蘊也不會回來了一樣,她在她的家人身邊,比在他身邊要好很多。 </br></br> 這樣很好。 </br></br> 謝濟一路回頭,可直到走出去很遠,仍舊能看見一道蒼白的影子立於城樓,這座世間最尊貴的城池,熙熙攘攘又空空蕩蕩,終究隻留下了他一個人。 </br></br> “保重。” </br></br> 他扯開嗓子喊了一聲,他不知道殷稷有沒有聽見,可這卻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