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姚說是受害之人, 但因為瘋瘋癲癲的,太後早就派人將其嚴加看管了起來。
而靠著身上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氣運,蘇姚成功地溜出了擷芳齋, 她雖然迷迷糊糊的, 但也記得自己要乾什麼, 直奔阮子卿的住處而去。
“撲通”一聲,蘇姚繞到正在采露的阮氏身後一把抓住她的頭發, 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頭皮都快被掀了, 阮子卿吃痛地, 很快反應過來, 與身後之人歪歪纏纏扭在一起……阮子卿轉身看清了偷襲之人的麵孔。
“蘇姚你要乾什麼!”
阮子卿一邊驚叫道, 一邊反手牽製下手不留情的蘇姚。
蘇姚死死地盯著阮氏, 她出門時,一個晃眼看過自己的形象, 頭發亂糟糟的,還有幾根白發暴露了出來,看著像是三十幾歲的老嫗, 而這阮氏卻麵色姣好,對方雖成了答應, 但倚靠阮這個姓在後宮過的也算尚可,加之“受寵”那段日子裡阮氏沒怎麼得罪彆人, 故此看著竟比此刻中毒的蘇姚更顯年輕。
好似是被這顯而易見的外貌差距一刺激,蘇姚手上的力道陡然一鬆, 阮子卿趕緊掐著這空檔讓自己脫身,有宮人及時趕到現場護住了她。
阮子卿嫌惡地擦了擦臉上的泥灰,眼神嘲諷地看向蘇姚,接著惡狠狠地對身後一個宮人說了什麼, 那宮人俯了俯身便轉身向宮殿外走去。
蘇姚恍惚地想,那人大概去稟告太後她們了,可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她張了張嘴,想要質問,卻不知從何開口。
除了怨恨蘇柔,她第二恨的便是這阮子卿了,對方是不是一直在看她笑話?什麼助孕藥丸?分明是要她命的毒藥!她受了季家人的欺騙,她不信阮子卿一點都不清楚。
阮子卿瞧著麵前比她還要落魄的蘇姚,噗嗤一笑,緊接著還嫌自己嘲笑得不夠明顯,揚起頭咯咯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她就是故意的又如何?
一個什麼玩意兒?不就是仗著幼年時和皇帝見過一麵,就自以為能夠受寵?阮子卿還瞧著蘇姚不夠可憐似的,為了給對方添堵,仰著下巴輕描淡寫地說起了一件事。
“這不可能!”蘇姚瞳孔一縮,不可置信叫道。
“若是真的,你為什麼之前不……不說。”
阮氏捂著笑意的手一頓,突然間臉上羞憤不已。
這等事情讓她先前如何說?
她並沒有回複蘇姚的話,這會兒看笑話的心情也驟減了幾分,臉上露出幾分意興闌珊來,看都不想再看眼前這個失敗到徹底的人物,抬起步子便往屋子裡疾步走去,飄起的紗裙冷漠地啪啪打在匍匐在地的蘇姚的臉上,讓她本就麻木的心情徹底冰凍住了,隻一遍一遍重複起阮氏的話。
原來……
那阮氏拿著香囊,憑借她幼時和皇帝的緣分,皇帝也沒有臨幸阮氏啊。
所以她給的藥丸根本就沒起到試藥的作用,她還沾沾自喜,自以為計劃周密。
蘇姚無力地握了握拳,直到阮氏身邊的宮人帶著一群人走到身邊,拖拽著她,把她押回了擷芳齋,才漸漸回過神來。
這等閨房之事,對方之前不明說恐怕也是覺得難以啟齒,明明招幸,卻沒有侍寢,被外人知道,還不如讓彆人羨慕她是蘇柔之後的第二寵妃。
蘇姚的嘴角一抽一抽,到最後全是她自以為聰明,性寒毒藥是如此,助孕藥丸也是如此。
小醜竟然是她自己,是她畫地為牢,牢牢地困住了自己。
蘇柔竟然這麼早就霸占住了皇帝的心嗎?對方又早早發現了陳淑妃的陰謀,身體一直康健,卻遲遲沒有懷胎,恐怕是故意避孕吧。
蘇姚越想嘴角越是苦澀,冰冷的淚水從眼角溢了出來。
病來如山倒。
蘇姚不僅病了,她的心也已經死了。
……
看在蘇柔的麵子上,皇帝隻貶蘇姚為蘇美人,剝奪了“瑛”的封號。想當初其初進宮就是個美人位分,一切仿佛回到了起點。
皇帝沒有把她打發到冷宮去,但如今的擷芳齋也成了宮廷中的另一個冷宮似的,淒清得無人問津。
蘇柔看著季家遞進宮來的牌子,和襄兒對視了一眼,嗤笑出了聲,也不知這季家哪來的厚臉皮,居然自稱是她的舅家?
“這季家真是沒皮沒臉的,恐怕是聽說蘇美人被貶又瘋癲病重,是覺得對方沒指望了,就想攀上主子您了。”
“或許吧。”蘇柔無趣地撇撇嘴,將牌子扔下了。
“當年季夫人當家時,他們季家多囂張啊,襄兒可一直記得那季家小少爺最喜歡欺負主子了。”雖然主子自從成為嫡女後,就不再提起這些往事,像是大度原諒想要忘記的模樣,襄兒卻是依舊記得牢牢的。
“過去的事情,我都記不清了。”果然,蘇柔斂了斂眉,側過身子往墊子上那麼一靠,擺明是不想再提。
襄兒及時住了嘴,也收起了忿忿不平的情緒。
待襄兒下去後,蘇柔回轉過身來,竟是難以自持地回想起自己那故意遮擋住記憶的灰暗過去。
想當初,為庶時,她和生母杜氏生存得多麼艱難啊,即使父親寵愛妾室又如何,季氏當年勢大,晚間父親多疼愛杜氏,白日裡杜氏與她就有多淒慘。
父親嘴上說著疼愛,卻也沒辦法阻止季家上下源源不斷的欺淩、辱罵,在那段晦暗得全是苦水的日子裡,她第一次聽到盛帝的名諱,便是聽說對方從一個勢弱太子翻身而起,一朝天子一朝臣,曾經那些阻撓他登位的臣子接連被打壓流放,好不解氣!從那次起,她對權力的渴望也與日俱增。
她羨慕並仰慕皇帝的權勢與威武,前世那麼快付出了真心,何嘗不是因為這一重原因作怪。
“子進?”遠遠就聽到小皇子童言稚語,和一個熟悉到骨子裡的男子聲音,打斷了她的幽暗情緒。
“母妃,子進想要可愛的小妹妹,才不要弟弟。”小皇子揮舞著小手,蹦蹦躂躂地跑到蘇柔麵前,晃動著小腦袋,看著蘇柔的肚子,臉上故作嚴肅。
蘇柔抿了抿嘴,最終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她輕而易舉地扶住小皇子的肩膀,輕柔地問道:“為什麼要妹妹,不要弟弟呀。弟弟也可以是很可愛的呢。”
小皇子糾結著掰起手指。
“皇子哪裡能有可愛形容?”這會兒,梁銳走進了屋子,從蘇柔手中自然地接過三皇子,然而對方沒有抱著,而是讓三皇子老老實實坐在了自己的區域。
他對著三皇子肅著臉說道:“想要妹妹,就先去把前幾日布置下來的功課做了罷。”
蘇柔聽後蹙了蹙柳葉眉,對著皇帝似是抱怨地說道:“子進還小,哪裡需要做什麼功課?”
“子進聰慧過人,朕倒覺應該早日學些東西,不該浪費了他的天資。”梁銳甩了甩袍袖,一臉正經地回著,小皇子倒是乖巧自律,也沒鬨脾氣,老老實實給她和皇帝拜了禮就去了偏殿做起功課去。
皇帝投給蘇柔一個眼神,蘇柔則起身熟練地給對方換了件輕鬆貼身的便服,身邊沒有其他宮人,她便自己將皇帝換下的衣物拾掇好放入了專門的箱子裡,看著箱子中皇帝的衣物,竟是滿滿當當的,她不由地笑了笑,再看看熙和宮裡的眾多擺件,全是皇帝一件一件隔三差五從安樂殿搬過來的,顯然將熙和宮當做他的另外一個安樂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