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蘇姚番外(1 / 2)

“娘娘, 皇上在外候著許久了呢。”嬤嬤帶著十分恭敬輕聲傳入紗帳內。

紗帳內一個保養得宜的貴婦人靠在枕頸上,閉目養神。

“讓他再待著!做皇帝久了連他老娘是誰都要忘了嗎?”賬內傳出一道洪亮的叫罵聲,聽著就覺聲音主人的身體一定十分康健。

“娘娘, 這……”嬤嬤為難地看著紗帳上朦朧的影子, 心中輕歎,這皇宮裡最尊貴的兩位吵起來,可謂神仙打架,苦的還是咱們這些凡人。

雖心裡有諸多愁緒,但還是儘職儘責去到殿外, 親自做這傳聲筒。掀開宮簾,走到殿廳。

“青嬤嬤好。”幾個青春靚麗的宮女從廳中穿過,討好又得體地向青葉問好。青葉那皺皺巴巴的老臉上露出些許笑意, 顯得既穩重又不失親和,作為太後宮中資曆最深的嬤嬤, 說句犯忌諱的話, 除了皇帝和太後,也就青葉最令人尊重。

“春香, 春奴, 你們進去服侍主子。”

“諾。”

青葉交代好內室的事情, 深吸一口氣走到殿外,額間深深的紋路不小心流露出來,昭示著主人一生的心思勞苦。

青葉看到殿外老老實實俯首的人間帝皇, 又是忍不住歎一口氣。

自家的老主子喲, 越老就越愛作。

明明已經是世間上最尊崇的女人,親兒子是皇帝,兒媳皇後是個軟柿子,皇帝又十分孝敬於她, 還有什麼不如意的?最近都衝動到管起皇帝的房內事了。

“參見陛下。”青葉老老實實俯首拜禮,因為心裡有把尺子,這禮行得便更加標準和服帖。

“嬤嬤這是做什麼,您是長輩,況且母後早已同朕說過,要待嬤嬤如同母後一樣尊敬,嬤嬤無需行此大禮,這要是被母後看見了,崇兒的罪名可又要加上一件了。”

帝皇不過三十幾歲,眼睛下方卻已經染上了濃重的黑影。嘴裡的話真是遺傳自姚太後,一聽就令人感到仿佛十分真誠,然而青葉卻感身體一陣透心涼,對方那雙青黑的瞳孔裡,流露出的意味不明,像是要吸光似的,承載了滿滿的帝王之威。

夏日炎熱,嚴帝已在殿外被烈日照了許久,額頭上落下鹹膩的汗水,沾濕了龍袍,留下長長的汗漬,外人一看就是太後不講理,皇帝的麵子居然也不顧全了。

青葉隻用那雙老眼這麼一瞥,就忍不住心驚。

這皇帝作出這樣一番孝順恭敬的模樣,卻恰恰讓青葉感受到了對方的不耐,嘴裡說的話更是讓青葉微微發顫,瞧瞧,瞧瞧這說的是什麼話,哪有讓皇帝恭敬一個奴才,皇帝若真的想要敬重自個兒,根本就不會將此事說出口,而一旦說出了口,正說明——

正說明,皇帝已經盤算著如何治她的罪了,一個奴才,免了她拜禮,反過來說就是,對皇帝大為不恭,已經是極大的罪名。

“陛下這是折煞老奴了,老奴終究是個奴婢,不過癡長您許多歲數,太後念著以往的恩情,才施恩於老奴。再者,太後近幾日身子不大好,才將脾氣撒在您身上,您是太後最親的人,該理解她才是。”

梁明崇嘴角掛著涼薄的笑,眼中沒有絲毫溫度:“那當然是理解的,畢竟是自家親娘呀……”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也不知道母後的身子如何?”也不知是不是青葉想多了,總覺得皇帝語氣有些陰陽怪氣。

梁明崇想起太醫告訴他太後陽氣過盛,這哪是身體不好,這是身體太好了吧,比他這個三十歲的壯年男子身體還強壯些。

“娘娘年輕時候受了許多苦,這年老了,毛病就多了,太醫前幾日來看過,說是陽盛陰衰,才惹得娘娘脾氣火爆,總是控製不住……”

青葉後頭的話到底沒說下去,皇帝的神色冰冷得肉眼可見。

“既然母後身子不好,怎麼連平美人的事情都了如指掌。”皇帝沒有多少耐心和一個奴才扯些有的沒的,直入今日的主題,說是了解平美人的事情,也算是給太後麵子,說句不好聽的,作為太後不好好想著頤養天年,卻管到皇帝身上,連皇帝的內圍之事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可見是起了弄權的心思。

青葉看著皇帝怒氣衝衝離去的背影,心裡頓時著急上火起來,看來這回陛下是真的動怒了,青葉想起剛才的對話,趕忙回到內室,卻看到姚後被春奴等人伺候得舒服極了的神情,又想起主子管起那平美人的緣由,倒是是硬生生忍下了話頭。

……

這頭蘇姚被幾個侍女服侍地舒服睡去。

迷迷糊糊醒來時,卻覺得房內異常冰冷,立馬心下不悅,張口就道:“春奴,加碳子。”

話音未落,意識便回籠,想起如今可正值夏季,哪裡會這麼冷,又何須加什麼火碳子,果然是老了老了,連冬日春日都得搞糊塗。

“美人,您是病糊塗了吧,咱宮裡的毛碳早就有些不夠,前幾日您還不是說要省著些用嗎?”

這話麵上聽著恭敬,但在宮廷浸潤幾十年的蘇姚耳裡聽來就是綿裡藏針。且這聲音分明不是一貫用順手的春奴的聲音,嗓子粗啞且十分無禮,也許是新來的宮女?

青葉最近也是糊塗了,居然讓新來的還未調、教的宮女直喇喇進裡屋伺候了。

而且什麼叫病糊塗了?蘇姚的病分明是裝的,隻不過是想要自個兒那孝順皇帝服個軟,不再寵幸那個平美人罷了。

蘇姚在床上天馬行空地想著事情。以為這粗嗓子宮女不一會兒就會被青葉她們發現並遣走,可是蘇姚耐心地等了一炷香的時間,也不見春奴幾人前來服侍自己,四周寂靜得有些不對勁,就算底下那些人再保持安靜,也不會像如今這般像是完全無人一樣。

蘇姚終於等得煩躁起來,身體也已冰冷到極限,她眼看著就要發怒,高喊道:“來人啊,來人!……咳咳咳”

一出聲,蘇姚才發覺自己的嗓子乾得十分厲害,一句完整的話都難以說全,腦袋上像是被人用鋸子鋸開般,撕裂的疼痛不期而至。

“美人這是怎麼了。”又是那道粗嗓子?

蘇姚這會兒,終於舍得睜開眼睛,她懶洋洋地要起身,卻發現自己的雙眼竟也乾澀得厲害。

而眼前出現了一個粗膀子宮女,果然是個陌生麵孔。

“美人?”蘇姚適應了一會兒她的嗓子,終於將注意力放到了宮女身上,她最近經常聽到“美人”這個詞,因為自己那個好兒子近日著實不怎麼聽話,好端端地竟然寵上了個容貌清麗的平美人,且幾次為了那美人落了其他妃子的麵子。

可笑,這帝王怎麼能專寵一人!

蘇姚又合上了眼,實在是身體倦怠至極。

也不知怎麼回事,竟然是越歇息身體越難受。

全身好似沒有一處舒坦。

“青葉呢?”蘇姚問了這粗嗓子宮女。

“青葉?”對方古怪地看著自己,轉而又點點頭一副明白了的模樣。

這宮女莫不是腦子有問題,問她青葉,還一臉她有病的模樣。

“美人又忘記了?青葉姑姑已經逝去五載了。”粗嗓子宮女突然露出一副落寞的神情。“明年,奴婢也要去新的宮殿了,到時候會有其他宮人來頂替奴婢,您的脾氣可要改改,不是誰都能像奴婢一樣有耐心的。”

粗嗓子宮女說了一大堆的話,她是越聽越糊塗。

蘇姚一開始以為這宮女是知道了自己和平美人之間的齟齬,所以特意隔開了青葉等人前來邀寵,蘇姚在外的名聲從來是仁慈和善、菩薩心腸,所以她一直等著青葉回來做這個黑臉。哪知這宮女卻變本加厲,不,應該說是有些失心瘋了,居然對著自己這個太後叫起美人的稱呼。

“大膽奴婢!”蘇姚大喝一聲,意料之中傷到了嗓子,連忙咳了好幾聲,聞著喉間的血腥味,蘇姚難受得不能自已,連忙聚集自己的意識,凝住心神,想要召喚出空間,來調節自己的身體。

哪知聚心凝神了半刻都沒能成功召喚出空間,蘇姚才驚覺,自己的空間——不見了??

蘇姚這回是真的慌張極了,空間是她這麼些年放縱自己的最大依仗。

怎麼就沒了?

“美人今天好大的威風?可彆是被昨日立太子的事情給刺激到了。”粗嗓子宮女看著蘇美人並不領情,也生起氣來,心想,她真是好心腸放哪兒不好,非得沾染上這蘇美人,真是好心沒有好報。

蘇姚靜靜聽著這奴才的話,這才終於清楚了,這美人的稱呼真的是在叫自己。

聽著這奴才利索地講起昨日什麼皇後娘娘什麼生辰宴什麼皇帝立太子的場景。她才驚覺自己貌似正在做一個不太友好的噩夢。

自己那妹妹奪了她的寵愛,成為了寵後。而她的宮殿如同冷宮一般,她每日活得跟狗沒什麼兩樣。

她好像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或者說成為姚後是自己經曆的另一場夢境?莊周夢蝶,蘇姚糊塗了。

在這個世界裡,蘇姚是蘇美人,並沒有成為皇後,而是在青春年華裡早早失寵。而蘇柔呢,已經是眾人皆敬重仰望的皇後娘娘,生了二子一女,長子立為太子。

椒房專寵,好不榮耀!

蘇姚這一天是迷迷糊糊過去的。吃最糟糕的膳食,穿粗糙的衣服,自己的宮殿也不是前世富麗堂皇的雅詩軒,身邊宮女也不是前世忠心耿耿的青葉,又聽這粗嗓子宮女說青葉早就死了,為什麼就死了?

蘇姚冷靜了下來,她來到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到底不願亂說什麼。

這一夜過去,蘇姚本以為她會回到自己真正的世界裡。

哪知一覺醒來,不僅沒有從這個噩夢中清醒,還覺醒了這具身體的記憶。原來這一世,青葉被這個身體折磨地早早逝去,因為愚蠢她一步步踏進冷宮,還有那周妃……不,是周薇兒,竟然成為了她的宮人,卻因為自己害死青葉,和自己離心,早已調離了她的宮殿……

她不僅沒有成為皇帝寵妃,而且因為一再相信季家,身體破敗得不成樣子,但不知為何,每次太醫說她將不久於人世,卻總能熬過去。

在這個身體的零碎記憶裡,每日活著最大的堅持就是聽一聽自己的妹妹蘇柔的日常。

蘇柔啊,這個名字是蘇姚刻在骨子裡難以忘懷的名字。蘇姚以為隨著自己成為皇後,蘇柔逝去,這個名字將成為曆史不複提起,沒想到還能出現在她的生活中。

蘇姚在銅鏡裡望著自己蒼老看不清五官的麵孔,真是一眼都不想看下去。

這個世界的蘇姚竟是如此無能!

蘇姚不想承認這個蘇姚和自己是同一個人。

因為她實在是太落魄,不僅是身處環境,而且心境也十分差勁。

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沒有開啟空間手串嗎?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