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嫁人婦(1 / 2)

“呸, 要我服軟,下輩子吧,我跟你說大嫂,男人就不能慣著。”林霜的嘴巴叭叭叭的, 在灶房裡就沒停過, 全是她總結的禦夫大法, 邊說還一邊得意笑了起來, 哼哼咧咧的, 一看就不像真的生顧二郎的氣。

顧大嫂抿了抿嘴,神色一瞬黯淡, 低下頭, 老實做起事來,不知不覺也不再應和林霜的話。

林霜說了一會兒,見顧大嫂沒搭理她, 癟了癟嘴, 有些無聊。

她總覺得和大嫂說不到一塊去, 不過現在她特彆有說話的欲望, 也不計較沒有人捧哏, “話說三郎要娶的, 可是縣城裡有名的嬌小姐, 脾氣可不小, 這千金小姐嬌滴滴的,與咱們啊,估計相處不來, 彆嫌棄咱爹娘就行。”

“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再怎麼嬌滴滴,嫁給咱們三郎, 也該務實些,伺候好爹娘,這才是為人媳的本分。若是那三弟妹仍改不了舊性子,三郎也必是不肯。”顧大嫂理所當然地說,顧家的兒子都是孝順的,容不下驕橫不敬長輩的媳婦。

“可惜,我家遠房表妹是個極溫順的,長相也好,不像咱村裡的人,還非常勤勞能乾,本想三郎中了秀才後,就給她們牽個線,哪裡想得還是晚了一步。”

“你這提起來,我心裡也擱不住了。聽說那嬌小姐外祖家還是京城當大官的,雖說我們三郎年紀輕輕就已是案首,但這比較起來,還是略差一些,娶妻還是門當戶對比較妥當,那千金小姐的脾氣咱們家恐難招架得住。”

顧大嫂絮絮叨叨地念了好幾段話,唯恐將來顧家會因為多了個富貴媳婦而生出許多齟齬來。

林霜叉著手,表情頗有些一言難儘,大嫂可想得真多。

她能說,她剛剛的意思很簡單。那嬌小姐脾氣嬌,肯定不願意過鄉下生活,說不定會早早提出分家,雖然她覺得分家自在,但是自家二郎為這個家付出那麼多,怎麼能就要收獲酬勞的時候走掉呢,二郎是個悶性兒,到時候還不是三郎說什麼就是什麼,可她才不樂意讓二郎吃虧。

這會兒,顧大嫂見話頭在自個兒這,談興也起來了:“不過咱們做女人的,就應該恭順些,才不會吃虧。你大哥之所以待我好,還不是因為我操持家裡頭頭是道。”說到這裡,她明顯開始得意,先前眼眸中的暗淡一掃而光,“二弟妹,你可得多聽聽我這個過來人的話,彆整日和二郎這般鬨騰,安安心心地過日子,這光景啊,隻會越來越好。”

林霜胡亂點頭“嗯嗯”應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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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不該來找大嫂聊天。

顧大嫂是個標準的賢妻良母,沒什麼不好的,就是愛找她聊三從四德,這就和她興趣不合了。

她做姑娘時性子就跳脫,嫁了人,顧二郎都不敢拘束她,所以她對這一套非常不耐煩。

這邊顧家兩個媳婦聊著未來要進門的三郎媳婦,寧家那頭,趁著良辰吉日,顧裕安已經帶著顧父顧母來正式提親。

要說鄉試揭榜以來,寧家對顧裕安這個縣案首態度變化最大的,就是寧母了。寧清儀得知顧裕安中了榜首,也不過捂著嘴淺淺一笑,看著似是沒什麼激動,寧母可是當場大呼了一聲。

聽寧父說顧三郎才華橫溢說的耳朵都起繭子了,可一旦要拿出真章在考場走上那麼一回,寧母著實為他捏了把汗。太多例子證明,那些被捧著的才子,多數是要碰一鼻子灰。人外有人,誰也不知今次科考有無臥虎藏龍之徒。

寧母笑眯眯地讓管家將顧家人帶來的聘禮抬了進來。她端著手,側眸微微瞅了一眼,那聘禮居然一大擔一大擔的,瞧著數目不少,品種似乎也格外豐富,心裡不免詫異。

雖然顧裕安本人中了案首,看起來風光無限,但鄉下農家家底也就是那麼回事,他們其實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聘禮隻要麵子上過得去,寧家自然會暗地貼補一些。

然而,這超出意料之外的豐厚聘禮,是不是也說明,這未來女婿先前在家底上也藏了拙?

要知道,鄉試考中的生員,俗稱秀才,民間又早有窮酸秀才的聲音流傳,正是因為,就算考取秀才之名,也並不會於錢財上得到什麼好處。

就像有些人因為一己之見有所輕視,見秀才飽讀詩書多年,還要經曆三年一次縣中定額錄取,最後也不過是每月到官府拿到一定數額的糧食。雖然是拿到公糧看起來榮光,仿佛是不必再愁生活用度,但那公糧也是有定數的,省吃儉用也隻勉強足夠一家子的溫飽。他們便認定秀才公不值錢,不如程度更高的舉人、進士等,能有真金白銀的俸祿可以拿。而且比起一個普通縣城每三年隻五六個人才可中舉,秀才的人數直觀上就多上五六倍,並不稀有,隻不過是拿到一個考舉人的資格罷了,說起來,舉人、進士才更有說服力,甚至隻有進士出身才真正能算官員根正苗紅。

不過,一般持這種觀點的,本身也算中上等的人家,沒有平頭百姓對讀書人過度的尊崇,也不能體會家境艱難的貧困之家拿到公糧猶如甘霖雨露般的激動心情,那點富庶人家看不上的公糧卻能支撐著他們緊巴巴的生活,也讓他們有機會可以繼續考取更高的功名。

像寧母,其實也有點這方麵的意思。

她先前興奮,稀罕的是顧三郎天資出眾,一朝下場,就能奪來一個案首。

縣案首的名單早就遞給了州府,按以往的慣例,不管顧裕安接下來是否發揮良好,最差的結果,今次的舉子中也有顧裕安的一席之位。

做官必先中舉,顧裕安等於半隻腳已經踏入了官途,而對準女婿的秀才之名,倒不怎麼在乎,左不過增添些旁的光彩。

在這些事上,寧父和寧母自有默契,寧母旁敲側擊,想問清楚顧家聘禮何出?

顧裕安起身,上前一步拱了拱手,態度謙而不傲,將他和友人搭夥買賣的營生講出,話一開口,寧父當即皺了皺眉,雖沒過多評價,心裡卻直擔心此事會影響顧三郎的科考大事,士農工商,雖然晉朝對經商環境較之前朝寬鬆,但“商”仍為最末,若是因此影響了名聲,讓人抓住小辮子說三郎是鑽營小利之人,實在得不償失。

“一切應以大局為先。”寧父思忖著,如何勸說顧裕安不必將心思放在此道。

顧裕安卻搖了搖頭,明了寧父的擔憂:“無妨,晚輩不過是入股而已,並不直接參與其中。”

寧父頷首,見顧裕安如此謹慎言明的模樣,也知曉對方心中有數,他向來精明,不會多話惹人嫌。

接著又聽三郎說起是由於當初被人所害無法科考,加之家中窘迫,便才與商戶友人一起,共謀盈利以貼補家用。

一個有頭腦思路,一個有人脈消息,兩者合作取得共贏,倒不是難事……寧父沉吟片刻,也就默認了顧裕安的行為。而不再擔憂後,心中又升起另一番豪情萬丈。

心覺,這個女婿好!

被人所迫,卻懂變通,不一味死撐著,放得下架子,瞧對方穩穩當當地講述那些買賣生意的事情,正對了寧父的胃口,倒不是隻會引經據典的書呆子。寧父於讀書一道並無天賦,年輕時也暗自可惜,也曾看不起那些恃才傲物的讀書人,認為那都是時勢造英雄,若是官員能放開限製,以商道取才,那他自認一應繁瑣公務都能處理得井井有條。

寧父的思緒逐漸飄遠,對顧三郎的態度也從金龜婿轉變為能力心性上的純粹欣賞,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逆境中勇而翻身,顧三郎的心性已經遠勝同齡人,能夠真正懂得韜光養晦、厚積薄發的真諦。

……

顧家請來的媒婆是十裡八方有名的巧嘴,更何況寧父寧母本就中意顧裕安,等寧、顧兩家雙方捧了捧對方兒女,一時間氣氛濃烈,滿堂個個都笑得開懷。

寧母將顧三郎誇了又誇,又噙著笑不著痕跡打量起顧三郎的爹娘。和她派人打聽的差不多,從麵相與說話語氣來瞧,都是地地道道的敦厚老實人,寧母心下點了點頭。

顧家守諾,一中案首,便來向女兒提親,過三書六禮,寧母的嘴一整天都是笑咧開的。

被那些愛放鴿子的富貴名門弄怕了,對比之下,深覺顧三郎十分靠譜,並沒有一朝有些得勢就忘了初心。

望著顧三郎清明且誠懇的目光,寧父談著談著,無比欣慰,不由又聯想到顧裕安一農家之子,連孟家悉心栽培的少華都能壓過,未來前程不在話下。一想起將來兩個女婿都是棟梁之才,便通體舒泰。

從納采起始,雙方順利交換婚書,接下來就是擇一吉日拜堂成親。

府試在十一月中旬進行,而她的婚期翻閱黃曆,最終則是定在了府試之後。

十月匆匆一晃而過,寧清儀發現,顧裕安不像孟少華那樣埋頭高案苦讀,對方頗有些空閒,時常會送到寧府來一兩件稀罕的小禮物,都是女子間愛不釋手的小玩意兒,顯然是給寧清儀這未來嬌妻的。寧清儀喜愛新鮮風潮之物,顧裕安的禮物有時真是送到她心坎裡去。

她也投桃報李,偶爾興頭來了便仔細琢磨回箋之事,隻不過對比顧裕安從方方麵麵散發出來的對寧清儀的照顧體貼周到,寧清儀反而顯得格外悠閒漫不經心。

她的回箋中,時常隻一兩句感謝欣喜,更多的是在信箋中吐露她最近發生之事,比如被娘親催著學管理中饋之事,又比如今日繡技之心得體會,甚至還懊惱起忙於成親置辦,連合心意的話本子都沒有機會淘來瞧瞧。寫著寫著便以自個兒為中心起來,好像完全忘記這是要回顧裕安的“情信”,而是將它當做了自己的隨手小劄。

這般隨心所欲,若是叫以夫為天的顧大嫂見了,必然大驚小怪,就是連愛護女兒的寧母,估計也不會太認可。

好在寧母向來尊重女兒,不會管他們之間的私下往來信箋。所以這等事情,也就顧裕安和寧清儀二人自個兒知曉。

或許再多一個,那就是董三娘了,她也是意外得知,應該說,寧清儀的行為從不瞞著人,跟人看清透的鏡子似的,令人一目了然,格外“單純”。

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董三娘的心情尤不可說。

她仿佛異常亢奮,又有些糾結,等想通了,立馬加緊調.教起寧清儀身邊的仆人來。

她深感身上責任重大,這女主子是個不問俗物,心思單純的,男主子看起來更是一番要寵她到底的勢頭。瞧女主子不過感歎說了一句,就能順著她的心意挖空心思送進來幾本有趣的話本子。

……

不像寧溪嫁到百州府,水路都有好幾天的路程。寧清儀嫁得近,時間上又不是很匆忙,她便準備自個兒繡製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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