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喬琳開車回到她和基努位於太平洋海崖的住宅時, 她才意識到今晚不是在某個好餐廳吃吃晚餐那麼簡單。
她知道基努提前告訴過她今天7點半他們應該在一起吃飯,薩曼薩和琳達也為她把明早的日程清空了,可她還是忘了。
今天有太多事情占據了她的心神,況且她今天收到了一封來自耶魯的郵件, 這讓她非常心煩。喬琳學院的秘書寫信提醒她如果再過兩個學期還不能結束休學狀態, 她就會被強製退學。這意味著她得儘早決定是不是要回學校直接辦退學手續。不過她無論如何都得回去一趟, 把休學狀態延期。
然而,無論喬琳心裡怎麼煩亂,當她站在基努麵前時, 她還是微笑起來, 假裝自己什麼事都沒有。她不想在一周年這個時間讓他不痛快, 即使她的遺忘其實已經讓他有點不高興了。
仔細想想, 喬琳突然發現這竟然已經算是自己持續時間最長的情感關係了,她居然已經跟基努正式在一起一周年了。
她跟瑞凡的感情沒能堅持到第12個月,這一直讓她覺得很遺憾。
可是……
喬琳在心裡忍不住無聲地發問,親愛的, 我們又會走到哪裡去呢?
儘管如此, 當基努站在門口看著她的時候, 喬琳還是臉上揚起了她那一貫的笑容。
“對不起,Kee,給我十分鐘換件衣服, 我保證不會讓我們遲到。”
基努無奈地點點頭, “好吧,甜心,記得帶件厚一點的外套,我們會用到的。我想遲到一小會兒應該不會影響我們的預定。”
“會很冷嗎?是什麼南極主題的餐廳嗎?”
“你一會兒就知道了。去換衣服吧。”
喬琳無辜地點了點頭,就衝上了一樓主臥換衣服。價值650美金的Cire Trudon蠟燭就好像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被主人遺忘到了汽車的副駕駛上。
結果喬琳沒有食言,她真的在十分鐘內換好了衣服,讓他們準時在七點半前抵達了太平洋海崖旁邊的一個私人碼頭。
“你定了個遊艇?”喬琳有點驚訝,可又覺得有點理所應當,基努有的時候是會有些令人出乎意料的招數。
“確切的說是史蒂夫幫我定的,”基努開玩笑說,“我知道我們兩個都很忙,沒有時間去彆的地方,所以還有什麼彆的辦法讓我們體驗一點新鮮玩意呢?你喜歡海,史蒂夫提醒了我,洛杉磯從來都不缺少海景。”
“謝謝你這麼努力,我確實很想念在海上玩的日子了。”
這時候船員們和助理史蒂夫已經在船上等著他們了。這是艘55英尺的雙體動力艇,配有現場廚師和侍者服務,船尾的親水平台非常寬敞,正適合浪漫的海上晚餐。
甲板上已經擺好了鮮花和餐具,船長和侍者領班過來打過招呼後,詢問是否要開始今晚預定的晚餐。基努用眼神詢問喬琳的意見,喬琳點點頭表示同意。
晚餐很棒,瑪格麗塔和鮮蝦雞尾酒永遠都不會讓人厭煩,西海岸的生蠔永遠更鮮、更奶,儘管意式炆海鮮在這個場合裡顯得有點繁瑣,但是誰會討厭加州沙拉和放在酵母麵包做成的碗裡的蛤蜊濃湯呢?最後以海膽和挪威斑點蝦塔塔、無花果口味的冰激淩收尾,兩位食客都挺滿意的。
人們會說加州美食更多的是一種飲食哲學而非烹飪手法,喬琳百分百同意這一點。所謂加州風味其實就是對本地食材的重點關注,從生產地直接帶上餐桌,不拘泥於使用什麼品類的烹飪手法。也許有人會抱怨加州風味就是對食材的輕率處理,不過喬琳不在此列,她不討厭這種飲食風格,隻要好吃,怎麼都好說嘛。
兩個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食物上,而不是聊天。最近這段時間他們經常會陷入這種狀態,這既像是一種溝通的中斷,又像是無需多說什麼。
這是逃避交流嗎?喬琳和基努沒這麼覺得,他們剛剛相遇的時候就可以一整天在房間裡各自做著自己的事,無需說話。可這種感覺確實有所改變了,他們仍然很親密,仍然對對方懷有興趣,可到底什麼地方不一樣了呢?
是那種親密有餘、激情不足的感覺嗎?還是兩個人都有所保留,以至於情感之路已經抵達了現有的極限?
這對兩性關係來說是一種好的狀態嗎?喬琳不知道,她從來沒在感情關係裡抵達這一步。
不過喬琳暫時不想思考這個問題,她隻想享受眼下的一切。
站在船尾的欄杆旁,喬琳靠在基努身上,海風吹過他們的頭發,吹起衣角,兩個人感受著腳下隨著波浪起伏的輕微動感,一同縮在同一張毯子裡,有些涼意,卻不難受。
“你在想什麼?”沉默了一會兒後,喬琳忍不住扭頭看向基努,發問道。
“我在想,”基努停頓了一下,“我在想海洋,我在想我們多麼渺小,多麼微不足道,而海隻是在那裡,靜靜地包容一切。”
此時天空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隨著他們的船隻逐漸遠離海岸線,海岸上的燈光都已經逐漸從點狀渲成線狀,遊艇上的燈光把它帶起的水花映襯得波光粼粼的,除此以外,遠處的一切都顯得那麼深沉,不同深淺的藍色和黑色鋪滿了一切。
喬琳抬頭看向頭頂的天空,隻覺得幾乎沒有雲彩的夜空就像是一塊墨藍色的畫板,璀璨如鑽石的星星隨意潑灑在上麵。她盯著看了很久,直到脖子都酸痛了,漸漸地,星星仿佛越來越近,幾乎要垂到人前。
隨著遮蔽月亮的那一小塊雲朵的散去,月亮終於開始顯現自己的身影。在滿月相剛剛結束的月虧階段,近乎圓膨膨的月亮雖然還不夠亮,但是卻讓人覺得幾乎能看清楚它被隱沒的另外一小半。
“我出生的那天,剛好月相跟這樣的月亮相反,恰恰是現在看不見的那半。”喬琳抬頭對基努說。
“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我聽我媽媽講過,我出生的時候她的公社裡有個年輕女孩,非常會讀月相。她說我出生在上弦殘月的月光裡,這意味著我會喜歡冒險,充滿好奇心,然而對我來說最大的危險就是第一步,我會害怕在生活裡做出重大改變,我必須接受冒險可能存在的潛在失敗。”
“這聽起來不太像你。”基努饒有趣味地評價了一句。
喬琳聞言問道:“為什麼?”
“對我來說,你一直都很勇敢和堅定,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並且還會努力去做。這樣說來,你確實是個愛冒險的人。可是你不害怕失敗,我覺得你總是不害怕改變的……”基努的聲音逐漸低沉下去。
“其實……”喬琳沒再看著他的臉,隻是望向遠處,“我也會害怕,我隻是強裝鎮定,並且告訴自己,如果什麼事出了錯,那麼命運隻是需要這件錯事來幫助我一下。我一直需要這種信念讓我走下去。”
她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如果我沒有人來支持我,那我最起碼會擁有命運的支持,我總是這麼相信著。”
基努聞言隻覺得一種難言的柔情溢上心頭,他知道喬琳一直有種奇怪的情感支持係統,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某種心理防禦機製,可這絕對與她四處無援的成長方式有關。
“我在這兒,甜心。”他摟緊了喬琳,在她頭發上落下一吻。
喬琳抬頭看了看他,隻是笑了笑,沒說話。
海洋、星空、船隻和一對愛人,一切都很好。
大約一個小時以後,船隻駛入了卡特琳娜島的錨地,一陣震動過後靜靜地停了下來。喬琳和基努沒有立刻離開船隻,仍然坐在船尾的休閒區,悠閒地喝著香檳。
他們不在遊客眾多的卡特琳娜島的阿瓦隆市,而是去了更私密、更清靜的圖哈伯斯。一般遊客們不往這裡來,來的多數是私人船隻的擁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