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斯,你就沒擔心過出演這種反派角色會影響你以後的職業生涯嗎?”喬琳這麼打趣他。
她沒想到貝爾直接反問她,“你曾經擔心過出演《不計代價》裡的女瘋子會影響你的戲路嗎?”
喬琳被他問到了重點,她聞言立刻笑起來,“當然沒有,那是個有趣的角色,我就是想演她。”
“沒錯,就是這個道理,親愛的喬,”貝爾笑著點頭,“人們越說我是在職業自殺,我越想扮演這個角色。我想演帕特裡克,他是個有趣的角色,不是嗎?你是那個開支票來拍這電影的人,彆告訴我你覺得他不有趣。”
“他當然是個有趣的角色,”喬琳笑著搖搖頭,“你的美國口音練習得很好,我看有的劇組成員以為你是美國人呢。”
“這可能是因為我一直在片場也用美國口音說話。老實說這種事兒挺折磨我的,”貝爾張嘴向喬琳展示了他的牙,“你看我的牙,我為了變成帕特裡克級彆的完美,把我可愛的牙齒都搞成了牙科診所出品的標準版本。”
喬琳欣賞了一下這口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牙,“隱形牙套和美白貼麵?我記得以前你這裡有個可愛的門牙縫隙?”
貝爾遺憾地歎了口氣,“沒錯,我給我的舊牙做了個模型,就放在我家裡的架子上。這也算是不得不做的犧牲。你呢?你好像一直都沒太動過。”
“不,我也做了一點矯正,”喬琳搖搖頭,“不過那是我剛來好萊塢的時候,我拔掉了四顆智齒,我的後槽牙有一點不齊。我還用了很多美白牙貼,幸好我父母給了我一口還算可以的牙,沒受太多罪。”
她聽過很多美白貼麵造成的牙齒痛苦,好萊塢那一口口閃耀得不行的完美笑容背後有可能是高昂的牙科費用和牙酸、牙痛、牙敏感。
“我們不得不這樣,對吧?幸運的是我的新牙沒讓我覺得沒法說話,有人警告過我說這可能會永久地改變我的口音。”
貝爾一直覺得表演不同的角色需要用到不同的方法,而像帕特裡克·貝特曼這樣的角色就需要他最起碼在身體上保持貼近,比如他的牙,比如他那剛剛塑造好的如同內衣模特一般的身材,一個完美的人類身體的模板。
他最後歎了口氣,“無論如何,我恨透了天天吃雞胸肉。”
喬琳因此大笑出聲。這一天他們的拍攝有個福利橋段,那就是貝特曼沐浴的環節,說真的,當時全場的女性員工都來了,大家可以說是大飽眼福。
當時喬琳來片場已經有幾天了,可從沒見過女員工們有這麼快活過。
拍攝《美國驚魂記》最有趣的地方就在於瑪麗·哈倫這位女性主義導演對這本著名的厭女作品的改編。就像哈倫說的那樣,貝爾是唯一一位捕捉到劇本喜劇特質的演員,他覺得主角帕特裡克·貝特曼很蠢,這正是全片的重點。
貝特曼正是對美國拜金主義的具象化,一個空虛到即使用他同胞的血肉填補都無法填滿的現代空心人。無論他表麵看起來多麼完美,多麼符合美國價值觀中的上流精英的形象,他本質上仍是一個愚蠢的人。正是因為他的愚蠢,這一切才有足夠的諷刺性。
他不是什麼“心路複雜”的人間怪物,他就是一個被消費主義和拜金主義吃掉的精神病而已。
貝爾敏銳地抓住了這一點。喬琳跟他聊過他的表演原型,貝爾說他受到了兩個人啟發,一個是尼古拉斯·凱奇在1988年電影《吸血鬼之吻》中的表演,一個是湯姆·克魯斯在1993年《大衛萊特曼深夜秀》的采訪。
從貝爾和哈倫的視角看,克魯斯在公共場合的某些表現有種過分的虛假的友好情緒,這種公共表現的背後是一種深深的虛無。喬琳對這個說法很感興趣。她是湯姆·克魯斯的朋友,儘管從她的視角看湯姆是個完全不同的人,但是他們的觀察她也不能說是錯的。
除去來現場看看劇組的工作情況外,喬琳飛來加拿大還是有不少麻煩要處理的。
最大的麻煩是當地的抗議問題。有活動團體認為在娛樂作品中表現暴力有害,反對他們在加拿大進行拍攝,也反對加拿大政府按照電影相關的產業政策對他們的電影進行支持。
這些抗議沒有真的影響電影開拍,可喬琳有必要作為公司高層之一出麵跟當地相關的官員見麵溝通一下有關事宜,也要出麵安撫一下受到驚嚇的員工。
除去這個大麻煩外,還有數不清的小麻煩。一方麵是電影裡使用到的音樂版權需要購買,這不是個小數量,劇情裡帕特裡克這個角色需要大量的流行音樂來襯托。
尷尬的是,很多版權所有方不希望自己的音樂出現在一部以血腥和暴力著稱的小說的改編電影裡,比如惠特妮·休斯頓就特彆反對這件事。
還好,喬琳的下屬們最終還是找到了合適的替代品,可以說預算中很大一部分都花在買音樂版權上了。
另一方麵是電影裡出現的很多商品都需要獲得相關品牌方的許可。喬琳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以前她更多處理的是品牌方給她錢以此來獲得商品品牌出鏡的機會,現在事情反過來了,劇組得主動尋求不同的品牌方的同意讓品牌出鏡。
就比如說勞力士就堅決拒絕出現在電影裡,帕特裡克這個有錢公子哥不得不在電影裡說“手表”而非“勞力士”。喬琳不是沒想過試探一下百達翡麗之類的手表品牌,無一例外,盧比孔河都收到了相關方麵的拒絕函。
帕特裡克身上穿著的服裝品牌也是一樣的麻煩。Cerruti同意主角穿他們的服裝出鏡,隻是不能在殺人場景出現;內衣品牌Calvin Klein反悔退出了項目,還好Perry Ellis貼補了他們的空缺;e des Gars一百個不願意自己的輕型旅行袋被電影角色用作裹屍袋,最後劇組用的是Jean Paul Gaultier。
還有那些複雜的護膚品牌,更是一團亂麻。喬琳利用了自己在雅詩蘭黛的影響力,讓他們讚助了電影拍攝。
這些事雖然不用喬琳自己一個個地監督,但是也占去她不少精力,過於瑣碎了。
在片場待了兩周後,喬琳終於放心地離開了。她還記得在拍攝一個需要貝爾表現心慌的場景時貝爾的表現,當時他居然不用化妝師的幫助,靠自己代入角色的感覺就能自主地出汗,這簡直驚呆了當時包括導演在內的全部在場的工作人員。
喬琳自己也能做到入戲後出汗,可是她需要很長時間準備和入戲,至少她承認在這一點上自己絕對沒有克裡斯蒂安那麼流暢,這讓她對選角的成果信心實足。
就像她相信的那個電影拍攝信條一樣,電影的成功80%在選角,有導演、演員和劇本如此,還有什麼可能他們會搞砸?
況且他們不止有克裡斯蒂安·貝爾,還有她一貫非常欣賞的威廉·達福和傑瑞德·萊托,就連女配角也是她挺喜愛的瑞茜·威瑟斯彭和薩曼薩·馬西斯,這個團隊組合她非常滿意。
就像是他們拍攝那場帕特裡克在早起後護膚時揭掉麵膜的戲份一樣,當時所有人都擔心貝爾揭麵膜時麵膜會中途斷掉,破壞掉整個鏡頭的連續性,結果這個鏡頭在第一遍就完美地完成了。
喬琳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這說明這一次他們運氣可能會真的很不錯。
帶著這種迷之自信,她離開了多倫多,飛回了洛杉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