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琳不知道該怎麼回複喬納森的郵件, 這讓她有點苦惱，甚至讓她在體會劇本裡瓊·卡特的心情時，更得心應手了。
瓊·卡特麵對約翰尼·卡什反複的求愛時, 明明很猶豫，卻也沒法真的狠下心不去關照他。她害怕他的感情不夠誠摯, 她害怕她自己離婚兩次的事實和再婚後的流言蜚語, 她害怕他無法成為她的孩子們的父親, 也害怕他沒法成為一個正直的丈夫, 這些現實的擔憂約束了她的選擇，她不得不拒絕他, 直到她再也無法拒絕他。
喬琳猶豫了一下，給喬納森寫了一封很簡短的回信：
“倘若我們真的那麼幸運，有或者沒有約定, 我們會相遇的。”
喬琳在信件裡說這是個命運的選擇, 可事實上她很清楚，這隻是個有心或者無心的選擇而已。畢竟，近期能有多少英國來的莎士比亞劇目會在東西海岸的重點城市巡演呢？劇團中又有多少19歲到25歲的符合喬納森描述的男演員呢？
她不是沒有方法知道喬納森是誰的，劇團裡年輕的男孩或許有很多，可她隻要足夠耐心，排除掉一些太過明顯的錯誤選項，再排除掉一些模糊選項, 她就能把喬納森的真實身份圈定在一個很小的範圍內。
他曾經對她講了太多他的思想，儘管不是完全具體的生活細節, 但是也透露了很多他的說話方式。
喬琳隻是沒有選擇這樣做，她想把他的虛擬形象當成一種生活冒險，而不是揭開兩人間的那層互聯網麵紗。
如果虛擬能不讓人失望的話，那麼又何必走入現實呢？
可喬琳沒法否認, 她心底正有一隻小貓咪在用尾巴掃來掃去……
你想去看看他表演的，不是嗎？
你想知道他長什麼樣，是不是跟你想的一樣。
你害怕你永遠都不會再擁有這樣的機會和心情了，你想答應他。
這隻貓可能曾經是隻響尾蛇，它那毛絨絨的大尾巴在喬琳的心湖上拍打著，激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擾得她在泡澡時都很難平靜。
也許是從夏娃違背了上帝的指令吃了智慧之果開始，這種試圖挑戰禁令的天性就殘留在了夏娃後裔的血脈裡。生活裡有再多的教條說“不要做這個”、“不要做那個”，有的人也還是會冒險，會想要從懸崖邊蹦極，想要不帶氧氣瓶去潛水，想要攀爬沒人去過的雪山，想要不顧一切地放上自己所有的籌碼……
喬琳終於從浴缸中坐了起來，順應了自己的心思：
“得了吧，我去一次又不會有什麼損失！我可以不告訴他，就去看一眼！”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臉被蒸汽熏得紅撲撲的，竟不自覺地出現了一種少女般的笑容。
“天呐，你啊！”喬琳看著鏡中的自己好笑地感慨道。
格特魯德·斯坦因的那句名言自然而然地浮現在了她的腦海裡：
“一個人必須敢於快樂！”
不過尋找快樂還是要講究方式方法的，至少喬琳不能為一時的小歡愉破壞掉自己的日常生活。她還是在努力上班，眼下她除了繼續上聲樂課外，又有了新的事要操心。
美高梅要掛牌出售了！
喬琳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真的驚大於喜，她上次聽到美高梅的大動作還是年初美高梅要競價收購維旺迪環球呢！
她不久前還跟美高梅的CEO亞力克斯·亞曼尼蒂吃了飯，後者希望她能為他跟環球的巴裡·迪勒和維旺迪的讓-馬裡·梅西耶牽線。喬琳確實這麼做了。
當時那一頓飯的功夫，他們就確定了雙方都想要達成交易的意向。不久後喬琳就聽到了美高梅開出了110億美元的價格，試圖收購以環球影業為主的維旺迪的美國資產。同時期有意競價的還有傳媒集團維亞康姆和小埃德加·布朗夫曼的投資聯盟。
現在看來維旺迪出售環球的欲望不算特彆強烈，雙方談崩了。
通用電氣旗下的國家廣播公司NBC倒是橫插一腳，提出了合並重組方案。維旺迪明顯更喜歡這個提議，雙方還正談著呢。
而現在美高梅反而決定把自己賣掉，美高梅現在的市值大約41億美元，而他們對自己的股價則是50億美元，其中包括19億美元的債務。
喬琳轉念一想又覺得這事兒不算稀奇，美高梅的控股大股東柯克·科克萊恩喊著要賣掉美高梅製片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一直沒成功，她也就把這事兒拋在了腦後。現在看來，柯克是不想錯過眼下媒體公司之間的並購大潮，真的想把手上這個雞肋產業甩掉。
喬琳非常感慨，她剛剛踏進好萊塢的時候，她跟莎莉還隻能仰望當時的金融巨頭們如何在美高梅所有權問題上大戰，差距太大，以至於羨慕都不敢流口水。
那時候意大利金融家吉安卡羅·帕裡蒂剛剛買下美高梅，結果不久就因為疑似欺詐的法律問題失去了對美高梅的所有權，債權人法國裡昂信貸銀行接手後又把美高梅賣給了沙特人。
沙特人終究不是美高梅這個流浪兒的最終歸宿。1996年，曾在60年代以後兩度控股美高梅的拉斯維加斯大亨柯克·科克萊恩以81%的控股權第三次入主這家曾經的好萊塢五大之一的電影公司。
可惜的是，現在美高梅影業也就那4000多部電影的片庫最值錢了，除此以外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品牌曆史足夠悠久了。
可現在美高梅幾乎不製作電影，隻是偶爾作為發行商出現，老牌製片廠的尊嚴早就丟掉了。
儘管如此，那4000多部經典電影的片庫仍然非常誘人。這可不是藝匠娛樂這種獨立製片公司的片庫，而是曾經一度稱霸好萊塢的大廠片庫，《綠野仙蹤》《亂世佳人》《雨中曲》《賓虛》《2001：太空漫遊》《洛奇》《007》《粉紅豹》……
喬琳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麼數下去了，索尼和沃納媒體兩家都正在跟美高梅洽談收購，她必須得做點什麼。
“莎莉，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我能猜到。”
“比如？”
“你在想美高梅又一次擺上貨架了，你要不要把它帶回家。”
“親愛的，你要麼是特彆了解我，要麼就是有當靈媒的天賦。”
“我可以兩者都是，喬，我現在還能猜到你在想讓盧比孔河出麵完成收購。”
“是的，親愛的，我甚至不介意讓盧比孔河改個名字，隻要它有利於股價。”
“很顯然，喬，盧比孔河沒有那麼多錢。我們可以派一個團隊去評估下美高梅到底值多少錢，可即使我們得出的結論是不值50億，包括債務在內，那個新數字也不會低於40億。”
喬琳大笑起來，反問道：“你才是金融家，告訴我，杠杆收購這個詞是不是30年前就發明了？”
“這是個工具，”莎莉的聲音顯示出一種平靜的中立態度，“我們需要謹慎地考量一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