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鄭殊益這個城主之子主動充當媒介的情況下, 陸元希很快見到了當今太武城的城主,也是鄭家的主事人,鄭真人。
先前在鄭殊益麵前陸元希已經表明了自己是天元宗弟子的身份, 回到鄭家以後, 鄭殊益自然不會瞞著自己爹娘不告訴。
故而……陸元希獨自佇立在一旁的會客室內沒有等候多久, 就有人跨步進來,朝她抱拳行禮道:“教道友久等了,犬子實在不成氣候,獨自跑出去連個招呼也不曾打, 方才和夫人一起訓誡他一番,故而耽誤了些時候。”
“某還未謝過道友對犬子的手下留情,聽聞道友乃天元宗高足, 不知是哪位前輩門下。”鄭城主進了會客室,一眼就看到了站立在窗前遠眺的陸元希,麵上堆滿了笑容。
他話中和自家夫人一起訓誡孩子自然不假, 訓誡鄭殊益的同時, 還在朝兒子打探著他帶回來的這位金丹真人的身份。
隻可惜他家這兒子實在是不成器, 竟然一問三不知,鄭城主發覺, 除了眼前這位真人主動透露出的消息之外,竟然半點其他信息都不知道。
天元宗之人,這個身份應當是不假,隻是對方找來鄭家作什麼,又有什麼打算,就不知道了。
陸元希聽他走進來,回轉過身,衝著這位和自己修為不相上下的城主輕笑道:“鄭城主言重了, 令公子天真爛漫,修煉速度亦是不慢,可見天縱奇才,性格上跳脫了些亦不是什麼大事。”
隻要陸元希想,和她說話的人很難會心情不愉悅。
這會兒鄭城主雖然表麵上對自己的兒子不滿,可陸元希卻猜他其實很以這個兒子為傲,畢竟……從先前鄭殊益透露出的消息來看,太武城城主甚至不打算把這個兒子送去天元宗。
不過這也屬實是鄭城主本人坐井觀天了,以他的過往經曆來看,鄭殊益這個年紀煉氣期大圓滿自然不錯,隻是……按陸元希的角度來看,這個修為進度,放在天元宗裡就算不得什麼了。
不過她什麼也沒說,畢竟天元宗並不需要上趕著讓他們去,既然鄭城主覺得兒子無需去天元宗當弟子,那她也沒必要多言這一兩句。
說好話也不要錢,反而能讓溝通更加愉快,她何樂而不為呢。
鄭城主果然很吃這一套,在陸元希這個外來修士的麵前又聊了幾句自己的兒子,隨後便又轉回了正題之上。
“敢問道友如何稱呼?”鄭城主說道。
陸元希沒打算隱瞞自己的身份,她本就是要用自己的天元宗身份讓他們替她行個便利的。
故而,當鄭城主再次問到的時候,她隻淺淺一笑,說道:“我姓陸,家師乃上清峰紫元天君,鄭城主喚我一聲昭凝便好。”
鄭城主下意識地就是一笑,附和道:“原來是昭凝道友。”
昭……等等,姓陸,陸昭凝?
師父是上清峰紫元天君。
鄭城主將這幾個信息點在腦子裡一過,一瞬間清醒過來,看著眼前狀如二八少女的美貌女修,一瞬間幾乎說不出話來。
這位…….這位不就是當初那位……
在金丹大典之前,認得陸元希名字的天元界或許並沒有幾個人。
但金丹大典之後……陸元希講道惠及了不知道多少修士,隻這一點,就讓昭凝真人的名字幾乎傳遍了這些和天元宗有著點關係的家族。
更彆提鄭家和這位昭凝真人先前還有過一點淵源。
鄭城主的臉色頓時一變,這位不是應該在天元宗裡嗎?怎麼忽然跑出來了。
想到自家兒子跟他提起的那位和昭凝真人同行的人……鄭城主又是一陣猜測。
陸元希並沒有放任他瞎猜的想法,坦言道:“想必鄭小友已經和道友說過先前在太武地宮中的事情了?”
鄭城主聞言訕訕一笑,隻道:“犬子確實……”他看著少女麵上輕輕笑了笑,仿佛不是很在意的樣子,緊接著就聽到對方說。
“那鄭城主應該好奇我為何會進地宮當中?”陸元希反問道。“還有是不是想問與我同行之人的身份?”
“這……”鄭城主不由得一噎,事實上,他想不明白,剛剛還很好說話的昭凝真人怎麼幾句話的功夫便說話如此直白。
陸元希彎了彎眸子,笑道:“道友不必憂心,我找道友便是與此事相關。”
“還請道友幫忙行個方便。”陸元希說道。
鄭城主不由奇道,這位昭凝真人可謂是天元宗天驕人物,論起來恐怕與他那位元嬰期的堂姐在天元宗裡的地位都不差什麼,哪裡有需要他這小城金丹幫得上忙的事情。
隻是既然陸元希這麼說了,他也不會推辭,隻道:“道友請講。”
“隻是需要城主道友幫忙遮掩昭凝的行蹤一二,無論對什麼人都說我在鄭家秘地閉關就是。”陸元希用早就想好的說辭微微笑道。
“這……”鄭城主猶豫不定,這又是為什麼?他不知道陸元希這樣做的原因,雖然對他而言這種偽裝不過是隨手為之的事情,但他想不明白為什麼這位昭凝道友要他這麼做。
“道友不必多慮,此事不過是順手的事情,想來應當也不會有人找我。”陸元希彎了彎唇,笑道。“與我同行之人是我同門師兄,道友或許聽過師兄道號。”
“不知是哪位真人?”鄭城主好奇道。
“是我瑾青師兄。”陸元希道。“城主想來聽了令公子所言,心中已經有了猜測,我與師兄要借貴地閉關幾年,掩蓋我行蹤隻是未免有人來打攪罷了。”
鄭城主鬆下一口氣來,也對,這位昭凝真人近年來聲名可不小,想來留在天元宗中的時候就時常有人來拜訪。
而那位玉真人……怕是在太武地宮中有什麼機緣在。
不過這些和他們想來沒什麼關係,快二十年前太武地宮開啟的時候,多少勢力進入其中,也隻有有緣者可得其中機緣,無緣者何必強求。
比起大多數修真界的人來說,鄭城主最大的優點就是看得開。
他並不強求多高的境界,金丹中期的修為已經足夠他用了。
陸元希一個照麵就將對方的性格猜了個七七八八,因此也就用了這套說辭,無論鄭城主會不會覺得哪裡有問題,隻要她給出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又點名了不會影響到鄭家和太武城,對方就不會過於深究。
甚至……就算猜測到了他們得了機緣,也不會有什麼覬覦之心。
鄭城主很快答應下來,陸元希笑道:“此番昭凝就先謝過道友了,等來日出關,必有重謝。”
“不用不用,隨手的事情罷了。”鄭城主搖頭道。“就當我謝過道友在地宮中回護小兒了。”
話是這麼說,陸元希看出對方很看重這個兒子,留下的謝禮便是一些築基期修練可以用到的東西,等到鄭殊益築基後就都能派上用場。
陸元希想了想,從袖中取出一個儲物袋來,遞給鄭城主道:“還有一事想要勞煩道友,若三年後道友沒有見到我出來,便將此物交給我師兄便是。若是也沒看到我師兄的話,就幫我將這傳訊發給宗門。”
鄭城主一一答應了下來。
陸元希盤算著時日,距離他們師兄妹離開宗門已經有三月多了,也不知道東海那邊狀態如何。
這樣想著,她便先給宗門裡的柳映師姐寫了封傳訊,沒過多久,就收到了回複。
目前在天元界的精英弟子,除了楚關白和柳映兩人還在宗門中之外,隻剩下她和玉瑾青尚未前往東海。
而在陸元希的傳訊當中,說明了三年之內四師兄都沒辦法脫身出來的事情。
好在這會兒宗門倒是沒有那麼缺人。
陸元希收到的是隨時待命的消息,到了現在,明麵上作為天元宗修士前往東海的蕭師兄已經失去聯絡,暗地裡接應的夕師姐偶有傳訊回來,但是並不穩定。
據說蕭師兄那邊進入了蒼南城城主府之後,就再沒有消息了,而為了避免夕師姐也失去聯絡,宗門並沒有讓她也入府一探。
如今無涯城那邊風平浪靜,負責潛入無涯城的陳寒目前正在改頭換麵準備進入蒼南城和溫鸞師姐會和。
按照目前得到的消息來看,有問題且問題最大的地方,大概就是蒼南城了。
天元宗最先失蹤的修士,也就是鐘杳所在的小隊,就是在前往蒼南城的時候失蹤的。
除此之外,後麵陸續失蹤的修士有的是在東海之上,有的是在蒼南城和附近的城池裡,剩下的少部分修士則在附近的城池中失蹤。
“目前可以判斷的是,蒼南城內和蒼南城外的氛圍截然不同,其餘城池還算正常。”柳映師姐在傳訊中說道。
“等溫鸞他們都到了蒼南城,有了下一個消息的時候,估計宗門那邊就會有進一步的指令了。昭凝師妹,你要隨時準備好往東海去。”柳映師姐囑咐道。
陸元希若有所思。
傳訊符的最後一點靈氣耗儘之後,便化作了飛灰,消失在了半空中。
先前陸元希在做夢夢到鐘杳之後,曾經給鐘杳的親人發過傳訊。
鐘杳的父母都是天元界僅次於天元宗的幾大勢力之一,玲瓏閣的築基期修士,在得到鐘杳失蹤的消息後,也特意去找過東海那邊的情報,把一些能夠說出來的消息放到傳訊裡告訴陸元希。
隻是他們是玲瓏閣的人,玲瓏閣在天元界的存在形式是以各大分閣存在的,每個分閣在各城鐘經營多年,輕易不會更換他人經營。
因此就算鐘杳的父母想去東海尋覓女兒的蹤跡,也很難離開,隻能在其他地方上下功夫。
而鐘杳的爺爺乾脆是個凡人,連天元城都出不得,陸元希根本無法指望他們。
如今在太武城鄭家,陸元希準備待上幾日休整一下,隨即就啟程前往東海。
而休整的這些時日,她也順便給鄭城主的小兒子上上課,隨口指導一下修練,算作給鄭城主的報酬。
鄭殊益的悟性也確實還不錯,無怪乎鄭城主如此看重這個兒子,在陸元希的指點之下,很快就領悟了許多,那層介於練氣期和築基期之間的瓶頸開始變得搖搖欲墜起來。
他將這些進步跟鄭城主一說,鄭城主夫婦對待陸元希的態度愈發的親切起來,隻希望陸元希能多指點自家兒子幾天。
而投桃報李,鄭城主準備在這位昭凝真人和瑾青真人在太武地宮修練的時候,攔好太武地宮的入口,連一隻飛蟲都不會放進去,免得打擾他們修練。
幾日過後,養精蓄銳結束,陸元希便準備啟程了。
她當然沒有進太武地宮,而是在離開鄭家後便改換了形貌,變成了昔年扮作郗元的樣貌,修為略微調低,從秋水城借道,乘了傳送陣直接傳送去東海。
因為宗門那邊還沒有指示,所以陸元希的第一站並不直接前往蒼南城。
而是去了當初她和楚之北二人一起去過的府周城。
她沒有直接傳送到東海第一大城東雲城,而是先到了之前去過的東雲城的輔城。
府周城亦算東海有名的城池,背靠著主城東雲,發展得有模有樣。
修真界的時間似乎格外凝滯,十多年的時間似乎從未在府周城留下任何痕跡,陸元希從城主府的傳送陣出來後,隻剩下了這樣的感歎。
她當年打探消息的酒樓還在那裡,生意一如往昔,隻不過東海之地的散修變了又變,隻是每一波人都和先前的人沒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
東海是散修尋求機遇的地方,也是無數散修隕骨的地方。
陸元希沒有直接去東雲城,就是因為她打算從海中借道,就像當年東洲之地中從海上出現沒有身份的她自己那樣,新身份是從東洲來的趙家金丹,自然也要從海中出現。
她望著蒼茫的大海,海麵格外的遼闊,時時有海鳥飛過,掠過往來的船隻。
陸元希衝著這樣的景象微微一笑。
她在東海可不是一窮二白。
除了師父給她的東雲城地契之外,她還有一座島。
元洲前輩留給她的玉虛島。
當陸元希人在東海的境界內的時候,她的神識便能感應到玉虛島的存在,能夠定位到玉虛島的坐標所在。
甚至於……她可以調動玉虛島在海麵上移動,讓它出現在任何她想出去的地方。
隨著陸元希修練《玉虛洞真經》的時日愈發長久,陸元希便感覺到自己和玉虛島之間的聯係在逐日加深,隻要她想,玉虛島便能為她所控製。
現在對於隻有金丹期的她而言,這種控製僅僅存在於東海之內,她無法讓玉虛島離開東海的海麵。
而……或許有一日,她元嬰期,甚至化神期之後。
玉虛島就能跟著她離開天元界,出現在任何一個地方。
畢竟玉虛島上有著通往任何地方的傳送陣。
這一回,陸元希沒有跟著哪個勢力的船,也沒有租借靈船。
而是直接拿出自己的流光飛梭,駕著一隻飛梭,乘著風浪,在沒人注意的情況下往海域深處,內海的地界駛去。
金丹期的陸元希和築基期的陸元希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當日她連坐個長距離的傳送陣都會頭暈眼花,到了現在,從秋水城到府周城,連一點不適應的感覺都沒有,就可以即刻上路。
隨著距離內海越來越近,陸元希對玉虛島的感應也愈發的清晰起來。
神念一動之間,便讓玉虛島於海上隱了身,除非她本人之外,沒有人能夠看見玉虛島的存在。
陸元希將蘇蘇喚了出來陪伴自己,一人一狐用了一天左右的時間進入內海當中,隨即便控製著玉虛島朝他們過來。
時隔多年,陸元希再次踏上了玉虛島。
在她結丹之後,玉虛島就已經徹底屬於她,那些曾經的迷霧在她眼中消散無蹤,繁複的陣法對她毫無用處,閉著眼睛隨意走都不會有影響。
陸元希開放了玉虛島和外界的溝通,從此之後,就算她在島上,也可以收到來自天元宗的傳訊。
蒼南城還沒有消息傳來。
陸元希便在玉虛島上等消息,等關於東洲之地的消息。
負責東洲之地回歸天元的修士裡,除了虛合老祖之外,陸元希幾乎沒有認識的,但她也不能給虛合老祖傳訊。
隻能通過宗門傳來的消息,了解這邊的進度。
和毫無進展的東海修士失蹤事件比起來,東洲之地回歸這邊的進度可謂是極快,目前兩部分已經可以用傳訊聯係上了。
隻是還無法讓人通過。
陸元希不由得對此有些好奇。
她打算,控製著玉虛島,靠近和東洲本來交界的地方,去看一看。
這件事情並不算難。
東洲之地在萬年之前,本是東海以東,整個天元界最東邊的土地,所以被人稱作東洲之地。
玉虛島本身在東海之上是沒有固定軌跡流動的,但在陸元希的操縱之下,玉虛島幾乎可以當作天下第一穩固的航船,比所有修士的靈船都要好用,指哪兒去哪兒,還舒適的很。
用了沒幾日的功夫,玉虛島就已經靠近了東邊。
隔著一層隱約的屏障,陸元希感覺到了四周空間的極度不穩定,可以說,若是修為稍微低一點的修士,又不像她這樣有玉虛島作為屏障替她攔住這種對神魂的擠壓的話,恐怕頃刻之間人就會被極度的壓力給碾碎。
陸元希站在玉虛島之上,通過玉虛島,她可以以一種和在外麵看截然不同的視角去觀察東洲之地和東海的接軌之地。
東海之地的磁場極為特殊,如果陸元希沒記錯的話,當初元洲便對她說過,此處空間極為不穩定,容易形成前往其他界麵的空間縫隙。
八師兄楚之北就是走的這種路,傳送到了他從未去過的故鄉華州界。
而陸元希卻不知道,究竟是東洲之地先被割裂出來形成了不穩定的空間,還是不穩定的空間先出現,東洲之地的分割隻是加劇了這一點。
不管怎樣,就陸元希的觀察來說,這塊交界之處可以說的極其混亂,除了空間縫隙隨處可見之外,似乎還隱藏著些彆的什麼。
陸元希站在玉虛島上,沉吟了許久,不知道要不要去找負責東洲之地回歸的修士聊一聊。
這幾日宗門還是沒有消息傳來,想來是陳寒師兄和溫鸞師姐還沒有聚集到一起,但應該也沒有什麼大事發生。
玉虛島在東海內海之地又漂泊了數日,這幾日來她陸陸續續見到了一些天元宗的同門。
隻不過是她單方麵在玉虛島上看到的他們,而他們因為玉虛島屏障的存在,並未察覺到她。
玉虛島作為曾經的道主道場,如今雖然受限於主人陸元希的修為,無法將實力發揮個十成十,但也絕對不可小覷。
陸元希給自己捏造的新身份算是趙明洲的族妹,按照趙家的排輩兒,陸元希在元、希、昭、凝幾個字之間,選擇了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