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離暉來說, 時間門似乎過去了很久……
處於領域之爭之中的時候，他對時間門這個概念的感觸幾乎是無限抽離，無法確切的感知到外界的變化。
以自身所在位置為中心展開的領域在和人族女修放出的領域交疊著, 彼此互相吞噬著，此起彼伏, 此消彼長……
相差不是特彆遠的修為讓他們之間門的較量咬得格外緊, 畢竟是萬界試煉場的濁族試煉者中青冥之下的第一人, 若按照此來劃分的話,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場鬥法是此刻身在萬界試煉場的三千界試煉者中天驕榜上的人族第一和濁族第一之間門的角逐。
哪怕此刻的離暉並不知道這一點，但他同樣感受到了這個人族對手的難纏。
這樣的實力絕不可能岌岌無名。
而他此前對眼前人幾乎一無所知，雖說這種認知上的差距應該是相互的, 人族也不可能對他有什麼過多的了解，但這種毫無了解的狀態讓他很難有針對性的克製住對方。
以他們雙方化神期大圓滿的修為, 甚至在鬥法種表現出了的遠超出這個修為該有的戰鬥力和對道的領悟，這場領域之爭或許還要繼續上許久。
離暉很難描述出自己所經曆的一切，他此刻已經無暇去想這些。
在短短幾個呼吸之間門，他在這座領域中已經不斷深陷。
如果說最開始的時候他還記得自己是在和人族鬥法, 搶奪爭鳴之會的雲台和參賽資格的話，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純然忘記了這些外在的東西，全身心沉浸在了領域滲透過來的對道的領悟裡。
而另一邊的陸元希, 亦然是如此。
化神期修為的鬥法和更高階的修士比起來, 在領域這一塊, 往往拘泥於表麵。
對陸元希而言，她先前的鬥法手段也比較單一，除了從入道修煉以來就從未中斷過修煉的劍法之外, 就是以因果之力直接斬斷敵人的因果，或者借用他人因果用於其中。
此時此刻，在這場雲台爭奪之戰上，在一個和她實力相差不是太遠，又和她沒有任何交集，可以毫不顧忌對彼此下狠手用出自己所有會的東西的對手的手下，她忽然有一瞬間門領悟了領域的奧秘。
不僅僅是以她身上蔓延出來的種種因果施加在對手身上。
念頭閃過的那一刻，陸元希的因果領域中，曾經被她在金丹期天劫時收為己用的一縷金色天雷忽而閃過。
這縷天雷不像是以往每一次出現時那樣，被施加在對麵濁族身上，而是單純的出現了一下，又歸入重重因果網絡之中。
陸元希的雙眸輕闔，此刻她看不到外界，但是對四方的感知能力幾乎達到了極致。
因果領域中，種種曾被她用出過的因果線彼此交織、纏繞，腳下的靈光閃爍著，領域裡一陣又一陣的波動，經曆著極大的動蕩。
離暉的領域之力想要趁此機會侵入其中。
但緊接著，他便發現，對手的領域重整不是變得有機可乘，而是……愈發的無懈可擊。
臨陣突破。
他的對手在和他鬥法的過程中再一次突破了。
不是修為上的突破，而是比修為更加棘手的，領域層次上的突破。
離暉驚愕的睜大了眼睛，身在領域之中的他比任何人都能體會到這一刻對手在某種層次上的變化。
她仿佛忽然悟出了什麼，變得更加難纏。
如果有人在這一刻注視著天驕榜的變化的話，便會發現，此時，小天榜的那幾個耀眼至極的名字中，第九位所在的位置開始不斷閃爍，似乎下一刻便要有什麼變化。
“動了！”偶然關注了一下天驕榜排位的修士像是看見了什麼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忍不住驚呼出來，引得旁邊人的關注。
萬界試煉場之外，身處三千界中的眾多勢力，更是被這一幕所驚動。
“小天榜，快，快看小天榜！”
金光寫就的“陸昭凝”三字位列小天榜第九名之上，天道之筆所寫就的文字，任何種族，任何修為，哪怕從來沒有學習過文字的人也能看懂小天榜上的任何一個名字，然而此刻，這三個帶著道韻的字體似乎要被天道之筆所擦去……
天地玄黃四榜以及天驕榜從來都被三千界眾人所時刻關注，這樣大的變化很難不吸引著他們的目光。
人族看到這一幕時，心情多有些凝重。
本來天驕榜上新上來的幾個人，除了姬家少主之外，也就陸昭凝一人確定是人族，另外的濁族青冥、妖族鯤鵬，還有一位疑似神族修士，若是這一位被被抹去了，那……
對於人族來說，這可絕不是什麼好事。
“不對，第八也動了，第八和第九這是要交換位置？”有人看著同樣變虛的第八名的名字，兩個名字同時出現變動，要麼是這兩人同時殞落。
要麼……就是他們的排位要開始發生變化。
小天榜上的人物，遇到困境殞落是有可能的，古往今來，多少代風雲人物，一路走到最後的是少數，中途殞落的才是大多數。
但……能上小天榜的豈是易與之輩？什麼樣的困境能同時讓兩個人一起折戟於此。所以……前者的可能性極小，反而是後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點。
意識到這一點後，所有關注著小天榜變化的人都忍不住在心裡算了筆帳。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位小天榜第九亦是此次進入萬界試煉場的試煉者之一，短短幾十年過去，以不滿一百歲之身晉升天驕榜都已經是殊為不易，彆提闖入小天榜之中。
要知道，在試煉者們進入萬界試煉場之前，天驕榜的排位已經數百年沒有過變化了。
除卻萬界試煉場開啟之後，新闖入其中的修士們重新洗牌了天驕榜的格局，頂替了一部位置，將舊有的格局改變之外。
此時此刻，萬界試煉場開啟尚且不到五十年，天驕榜裡試煉者們占據的位置還不到半數。
一般而言，到了這一次的萬界試煉場快要結束的時候，天驕榜百名之中往往有近九成的位置屬於試煉者們。
但如今還沒到那個時候。
能在此刻闖入天驕榜中的，少有出身不顯之人。
如人皇姬家的少主公孫曌，濁族大星主一脈的青冥，妖族的鯤鵬血裔的千裡，抑或是更往下的濁族離暉，人族的薑黎服、淩煥然、李樗疾……才是大多數，背靠一族之力，以全族資源傾斜從小培養，再加上本人的天賦悟性都極高，兼之有名師教誨，才能有如今的成就。
似小天榜第九這位陸昭凝這樣的，反而是少數。
這麼說並非是她出身的天元界天元宗有何不妥，論理來說，一方中千世界中的第一宗門，已經很不錯了。
對於陸元希而言，她每每回憶起自己這一路的修途，無時無刻不感念自己的宗門。
若非天元宗，她不一定能將這一路走得這麼順。
築基期之前在宗門內所經曆的種種，讓她在修途的最初就打下了足夠堅實的基礎，如果沒有天元宗對門下弟子的教導和庇佑，她固然能走到這一步，但卻可能會坎坷許多。
隻是……這樣的宗門放在前麵那些同在天驕榜的名字中，就顯得格外不夠看，任何一人在修煉的過程中可以調動的資源都遠勝於她，但她仍然走到了這一步。
小天榜第九。
這樣的震撼在她的名字第一次出現在小天榜的時候已經出現過一次，但比起知道她的身份後，知道她的年紀和所在的天元宗之後的這一次，仍然遠遠不如。
如今的小天榜第八並非開始就是第八。
在陸元希他們這些試煉者進入萬界試煉場之前，現在的小天榜第八還是小天榜第四，直到試煉者們進入萬界試煉場之後，直接被空降的姬家少主和鯤鵬千裡兩位給打成了小天榜第六。
後麵疑似神族的修士出現讓他變成了第七。
而第八和第九分彆是濁族青冥和人族陸昭凝。
直到不久之前，青冥再進一步，取代了他的第七位，讓他成為了新的小天榜第八。
但顯然……現在他連這個小天榜第八都要坐不穩了。
三千界，注視到小天榜變化的眾人，不論期待著什麼，都翹首看著天驕榜，等待著名次變化的徹底來臨。
數重界麵之外，正在閉關養傷的塗山嬌似有所感，神識脫身而出，關注著外界的變化。
在外遊曆的紫元道尊抬起頭來，仰視著天幕之外。
道境之中，太華背著雙手，雙目定定的看向小天榜的所在。
……
那兩行天道之筆寫就的人名此刻還在不斷變淡……
變化似乎就在此時。
……
新的領悟並未帶來修為上的突破，但卻讓陸元希再一次觸摸到了領域之力的本質。
她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在爭鳴台上，忘記了自己是在和濁族修士搶奪腳下的雲台。
身在領域之中，她已經渾然忘我，憑借的對因果道最本能的領悟，來與對手進行道統之爭。
是因果道更勝一籌，還是剝奪之道更勝一籌？
領域之爭，並非簡單的鬥法，而是在鬥法中論道。
陸元希在先前與火靈之樹的那一戰之後，鮮少有能逼她傾儘全力一戰的對手，就算是淩煥然這樣的實力其實不輸於她太多的，兩人真正用搏命的手段來鬥法的話，她不一定能確保自己每次都贏的對手，也和如今和離暉鬥法是不一樣的。
畢竟她和淩煥然都是人族，在上一場中，彼此點到為止，多少是有留手的。
可離暉不一樣。
他是個濁族。
故而陸元希不用考慮其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快的進入了鬥法的狀態。
在這種鬥法的狀態中，她的神思格外清明，領域相撞之下，她也更加接近論道的本質……
從入道修煉至今，她的論道大多是吸收前輩所展示出的道後，再領悟出她自己的。
學習丹道、劍道是如此，修習薛蘿留下的玉簡也是如此。
在她拜師紫元道尊門下之後，向來博采眾家之長以修煉己身，偶有向人傳授自身所得，但那些都不屬於因果道。
即便是先前在鬥法裡用到了因果道，但那僅僅是在展示而已。
除了麵對如一星主那樣實力已經接近無法擊敗的敵人時，她近乎本能的調動因果道的潛力，接近因果本身，其他時候，她鬥法的手段其實算不上鬥法。
向對手展示因果道的攻擊能力，將這種能力加諸在對手的身上，從而在□□上打擊甚至消滅敵人，這隻是停留在展示因果道的表麵上。
這不是論道。
所以領域相爭之間門，她還有很多可以長進的地方。
此刻……陸元希福至心靈，就像是打破了心境中的一道屏障，掃去了一道心境上的塵埃。
她忽然意識到，論道本身不該停留於這種最淺層的應用之上。
這隻是最淺層的東西。
在領域之中她就是主人，而她不禁要克製對手的領域，吞噬對手的領域，更要同化對手的領域……讓眼前的濁族經曆屬於他的因果，將他的神魂困在他的因果之中，讓他認同他的因果。
所以……
“種因得果。”陸元希雙唇輕啟。
短短四個字帶著陸元希對因果道運用的最新的領悟，牽動了某種屬於因果道的真諦，從而引起了她因果領域的新的變化。
方才領域中的波動漸漸平息了下來……但並沒有完全停止。
因果是在不斷變化著的，所以屬於因果的領域也不會隨之而靜止。
話音落下，離暉並不能聽到她的話，此刻，他的眼前的世界忽然一變，從遍布著對濁族極為克製的金雷，不斷對他進行攻擊到了一處全然陌生的世界。
陸元希正在“注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