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線……不, 那不是因果線。
陸元希終於看清楚了女嬌道主手中那道淡金色的線，那並非屬於此方因果世界中的東西，而是被人從命運長河中撈起的一縷命運。
那是……那道屬於她的命運。
陸元希的心神俱震, 眸光死死的盯住了女嬌的動作。
靈光氤氳之中，在女嬌抬起纖長的玉指拽動那道淡金色細線的同時, 伴隨“嗡——”的一聲，驟然之間, 周圍以陸元希為核心形成的因果世界儼然有了潰散的趨勢。
另一邊，正和女嬌道主本體對峙著的巍山君也感覺到了不對，但他在的不是彆處，而是女嬌所掌控的命運長河之中。
那是女嬌道主的道場，在那裡，就算是大乘期，也未必能夠發揮出自己全部的實力。
因果世界中, 原本在四周浮動著的各色因果線劇烈震顫起來，像是受到了什麼召喚一樣, 它們全部變得越來越淺, 在大乘期修為的命運之力碾壓下，仿佛下一瞬就要消失的無影無蹤。
陸元希的臉色頓時白了幾分，她意識到了女嬌要做什麼。
眼前的命運道主雖然暫時沒有想明白她是怎麼召喚來的大乘期助陣，但以女嬌道主的角度來看, 不管是什麼, 都和她的因果領域脫不開乾係。
如果拚領域之力，硬碰硬之下, 就算她對自己的因果道造詣再有信心，也不認為自己能夠拚得過一道之主。
等到因果領域瀕臨破碎，她被女嬌用命運線拽入她的命運長河裡的話……那麼等待她的, 就是任由對方宰割的未來。
不行，這麼下去絕對不行……
幾個呼吸之間，陸元希已經感到有一絲吃力，她的神魂急劇消耗著，因為女嬌道主的拉鋸，為了不被從領域中拽走進入命運長河，她根本分不出神魂之力來催動因果。
眼見著她身側的因果線越來越少，玉虛因果化作的劍氣也隻能勉力保護住她，再這樣拖下去先支撐不住的肯定是她。
陸元希對上了女嬌那雙帶著俯視的雙眸，屬於她與女嬌之間的那道因果線連接著他們彼此，在那一瞬間，她恍惚間看到了什麼。
或許被拽入命運長河裡已經是這道因果線下必然的結果。
那麼……
陸元希輕輕閉上了眼，審視著自己僅剩不多的神魂之力。
如今的神魂之力隻夠再催動一次大乘期的因果，而且在催動因果的那一刹那，她必定會墜入命運長河中，在助力出現之前，她僅剩的神魂之力必須能夠支撐住她再開一段時間的因果領域。
隻有這樣，她才能在落入命運長河後不至於直接任人宰割。
她隻有一次機會。
成則能從女嬌道主手中逃脫出去，等到女嬌下一次恢複到能通過命運聯係找到她的那一刻之前，至少能有一百多年的喘息之機。
而且……若是她能逃出去，在女嬌自認為有絕對的實力能夠將她拿捏於股掌之中之前，決計不會再對她伸手。
從種種為數不多的記載來看，這位命運道主的耐心，絕對不會等不得這幾百年。
她既然一百歲剛過就能修煉到步虛期，再給她幾百年，陸元希自認就算修煉不到大乘，能夠修煉到合道期，有他們虛光一脈太華老祖那樣的實力，也足夠她能不被女嬌道主擺布了。
所以這一次的成敗與否，至關重要。
若是敗……陸元希在心中輕輕一歎。她還沒來得及給自己布局，也不知道，在無數個不同的走向裡，是否還會有另一個她能走上這條因果之路。
她的識海之中，斬道劍微微發亮，雖然無法出來陪伴自己的主人，但在感應到她的想法的時候，已經修出靈智的斬斷劍也想要無聲的安慰一下自己的主人。
看到斬道劍的那一刻，陸元希驀地醒悟過來，她想岔了，她從來沒有退路。
一旦生出了萬一的念頭，這條路從開始就宣告了失敗。
她唯有這一次機會，也隻能抓住這一次機會。
容不得半點失誤。
無數思緒在腦中閃過，陸元希根本來不及多做思考，隻下意識的抓住了識海中最強的那個念頭。
她可以。
她一定可以。
雙掌同時抓住了領域中的幾道因果，陸元希當機立斷，撤去因果領域的防禦，隻留下因為道境和玉京山地域加持而格外活躍的玉虛因果護在她身邊。
任由女嬌道主通過那道金色的命運之線，將她拽入了命運長河裡。
在落入無邊深淵，墜入命運之河的那一瞬間，與她神魂相連的本命幻器道一印瞬間被召喚了出來，托舉住她不斷下墜的神魂。
當她與命運長河有了接觸，女嬌那張絕美的麵容上浮現出一點微不可察的笑意，她腳步輕移，上前一步，腳下的命運長河掀起萬丈波濤，在她的視野裡，那根散發著淡金色的命運之線徹底對她敞開。
從頭到尾，這一次終於沒有人阻攔她的翻閱。
女嬌道主的唇邊笑意綻開，她並沒有傷害陸元希的意思，畢竟……就算是產生了變數的棋子，也是她一手締造出來的，隻要重新落入她的掌心，依舊可以成為好用的棋子。
既是棋子，聽不聽話倒也沒有什麼所謂。
步虛期能掙來的氣運，可比低階更好用，如果不夠好用，毀掉再重新造一個倒也沒什麼問題。
就是可惜了一點。
換一個塗山神族後輩生出來的兒女，對她來說，還是稍微有些不一樣。
隻是塗山嬌已經化神，那個凡人也已經走向了命運的終點，恐怕再要弄出這樣完美的棋子還是會有些許麻煩。
女嬌道主不怕麻煩，但她覺得沒有那個必要。
三千界變局將起，已經長成的棋子才能在這場變局中發揮出最大的優勢。
況且……命運發生了細微的偏轉，誰能說這不是她進階道境的轉機呢。
若能從這偏轉的命運線中看出什麼來，說不準，她對命運之道的掌控進一步加深，都不需要這對兄妹替她積蓄氣運，便能達成她的目標。
想到這裡，女嬌再一次伸出手去，探向了那段命運線。
她倒要看看，變數究竟出現在了什麼地方。
……
墜入命運長河中的陸元希劇烈的喘息著。
在她的身側，僅剩的神魂之力借著道一印的力量，為她在身側一周左右構建出因果之力的屏障，讓她得以不用沾染命運長河的力量。
但就算有了道一印的保護，以她僅剩的神魂之力，也支撐不了太久。
屬於女嬌道主的命運長河之力在不斷侵染著她的屏障，蠶食著、消耗著她為數不多的神魂之力，以這樣的速度下去，再過不過一刻鐘，她的命運軌跡就會徹底落入女嬌的掌控。
方才主動撤去因果領域，進入命運長河，就是希望能夠保全最後一點用來點亮因果的力量，替她求得一線生機。
眼見著再過不了多久最後的屏障就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