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本身就睡不好的,這兩天被這倆娘們哭得更難睡著覺,轉頭一想馬上大過年的,你邊上見天兒有人哭喪,咋想心裡咋彆扭,於是也開始批評張麗娜家不懂事,說得他們急赤白臉的,想爭辯硬是插不上嘴。
然後不知道誰喊了聲“這不寶來嗎”,一眾人才注意到,趙寶來跟許夢雪易煦回來了。張麗娜和她婆婆猛撲過去,竟是用力過猛,把趙寶來給撞翻了。
他腦袋磕地上,砰地一聲,大家都不忍心彆過臉,而趙寶來覺得自己太丟臉了,他竟然在易煦麵前被人撲倒了。
本就吃痛且麵子全丟的趙寶來,“哇”地一聲,哭得好大聲。
大家也都很好奇,有孩子家的則很擔心,紛紛向許夢雪打聽情況。
許夢雪言簡意賅,給他們講了講。在眾人確定那個人自首後,不由安下心。不過也有人好奇,為啥他們就沒事回來了?
立馬也有人反駁:“難道你想有點事才行?”
這一天挺意外的,許夢雪說起來都得搖頭,如果不是親身經曆,她得以為這是電視劇裡的情節了。
原來,小雅來找她和瑤瑤小煦玩,他們去了市公園,因為順路便先回來他們這兒。瑤瑤累得睡著了,她抱瑤瑤先上去,小煦去送小雅和吳雯。
誰知道,她就這麼一上樓的功夫,回來,小煦沒影了。
正著急之時,小雅去而複返,說是她看見一個村裡的人,那個人把小哥哥帶走了,她可以帶她去找人。
許夢雪跟小雅去找人,同時請吳雯幫忙叫人。
等匆匆趕上那人的時候,他們才發現那人年齡也不大,十七八吧,跟麻袋似的扛著易煦。他們沒急著打草驚蛇,恰好吳雯帶許小弟來會和。
正想辦法怎麼救易煦呢,卻得到了易煦的提示——不讓救。原來他注意到後麵動靜,隔著老遠仰臉張嘴,無聲喊“還有彆人,我想去看看,有媽媽保護不怕”。
兒子善良,許夢雪很欣慰。這種情況,擔心卻多於欣慰。
如果沒有許小弟保證,這種人他一拳能撂倒一個,且通過易煦他們也知道,那人應該沒同夥。許夢雪一定不會等待,而是想法立馬救人。
於是,她叫吳雯和小雅回去,她和許小弟跟上。
去的地方不近,在一處偏僻小樹林裡,果然遠遠聽見有小孩的哭鬨聲。找著機會,易煦給信號,許小弟出擊,一下撂倒對方,拿繩子捆住他。
速度之快,前後感覺都沒喘口氣就結束了。
許夢雪先誇讚易煦勇敢又善良,同時也點出他這樣做很危險,家裡會很擔心,因為壞人的想法難以捉摸,不能把安危,容易將自己置於危險之地。
易煦虛心受教,垂著腦袋,像一隻挨批的可憐小狗。
許夢雪瞧見這有火堆,邊上有白薯,把白薯放火堆裡,自己蹲坐在火堆旁,悉心給易煦講道理。
火光映著她溫柔的側臉,易煦突然就領悟了她的用心:“媽,我以後不會了。”
許夢雪從火堆裡扒拉出烤好的白薯,掰成兩半,一半給易煦。白薯熱氣騰騰的,在黑夜中冒著熱氣,火光跳躍,映著兩人的臉。
易煦小小咬一口白薯,很甜很糯,更暖和。
一如他媽對他說的話,讓小小年紀的他褪去了些不確信和敏感。
許夢雪搖搖頭:“沒事,你可以繼續勇敢。凡事有我呢,我也是太擔心了才說話重了些。”
易煦趁勢依偎在她腿邊,小聲道:“媽,跟你說個秘密,我是因為知道你會來救我,然後看到你一直跟在後麵,我才想著救人的。因為我相信,你不會丟下我的,對不對?”
許夢雪很溫柔地回答:“當然。我永遠在你身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許小弟帶人找孩子回來,就看見這樣美好的一幕。
那個抓人的小賊竟然嗚嗚哭起來,然後鼻涕一把淚一把講述他從小到大的心酸。
他媽老打他,一點都不溫柔,眼裡隻看見彆人,尤其是男人,永遠也看不見他。小時候他覺得那些男人也挺好,可以給他當爹。
村裡沒爹的人就沒幾個,沒爹的都被人欺負。不像有爹的,被欺負了回家找爹來撐腰。
所以,他好羨慕村裡有爹的人,他也想有爹、有人給他撐腰。等大了點才知道,那些人隻想占他媽便宜,不僅不想給他當爹,還很嫌棄他。
王大貴也嫌棄他,他也看不慣王大貴。可是,他是那群可以給他當爹的人裡,看著最悶不吭聲,實際最厲害的。
彆人提起王大貴都不敢大聲說話,怕被聽見了自己要挨打。他覺得這很威風,要是哪個人欺負他,他打不過人家,就說“小心我叫我爹王大貴來乾你”,對方立馬就怕了,再不敢打他。
這讓他覺得很有麵子、很威風。
雖然他煩王大貴,但這個爹能讓他逞威風,他心裡也勉強樂意吧。他不想王大貴被抓,不然彆人往後都不怕他了,還要把以前他欺負人家的欺負回來,那可不行。
可他找不回王大貴,就得做點更厲害的事證明自己,這樣彆人看了都怕他也行。於是,他想到誰抓了王大貴,他就抓那個人,這樣一算,他不就比王大貴還厲害?
這個邏輯聽得許夢雪他們目瞪口呆。
不得不說,很嚴絲合縫了,找不出任何毛病。
結果,他輕易就被許小弟製服了。他其實不服許小弟,可他看到溫柔恬靜的許夢雪,月光、火光映著她明豔的臉龐,比他媽漂亮一百倍,還能好聲好氣對他兒子說話,還要給他兒子撐腰,他一下子就崩不住了。
他也想要這樣的娘啊!
撒潑打滾要認許夢雪當娘,基本上許夢雪說啥都答應,就有了派出所門口囂張自首一幕。
眾人也是目瞪口呆,簡直跟聽說天書似的。
張麗娜這會也緩過勁兒,然後張嘴就賴易煦惹事,想把趙寶來走丟被抓的鍋甩在許夢雪和易煦身上,然而,他親愛的兒子根本不給他麵子。
趙寶來急得脖子都紅了:“媽!你低點聲!”
這麼大聲,好像他奶嘴裡罵的潑婦。
好丟臉,都不像易煦他媽那樣小聲說話。
“是我自己的錯,還是易煦他媽救了我,不能怨她。媽你彆恁大聲,你就不能也像那樣說話嗎?”
像哪樣說話?
像許夢雪?
這話,聽得張麗娜氣個仰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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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亂糟糟散了的時候,許夢雪也正打算回去,結果一道柔得幾乎能掐出水的聲音叫住她。
哦,是陳欣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兩個大辮子拴了紅頭繩,打成蝴蝶結的樣子。穿的應該是新衣服,紅豔豔的,襯著兩邊的紅臉頰,很有幾分嬌嫩。
陳欣雨:“姐姐,你彆擔心,小煦一定沒事的。姐夫已經去救他了,肯定沒事的。”
許夢雪:“?”
陳欣雨小心觀察著許夢雪的表情,看她麵上不耐煩,心裡一喜,自以為猜對了,又假模假樣地安慰幾句。
“姐夫的工作你也應該清楚,他是公安,人民的公仆,為人民著想,必要時候總得要舍小家為大家,姐姐你作為家屬,肯定得支持。可惜就是苦了孩子……”
許夢雪跑了大半個城,很累,不想聽這些廢話,不耐煩道:“有話快說,沒話說就走人。”
陳欣雨咬唇,委屈:“我是說,姐夫很可能會先救彆人不救小煦,我怕小煦受苦。”
許夢雪:“你有病吧?小煦好好的在家呢。”
陳欣雨沉浸在思緒裡,愣是沒反應過來。
剛巧易煦見許夢雪一直沒回去,來叫她回去睡覺。
小煦的出現,徹底驚住陳欣雨。她愣愣地捂住嘴,等回過神,許夢雪和小煦都關上門了,然後就聽見裡麵的對話:
“她腦子有病,她說的彆信。”
“媽說得對。而且,我不用爸救,我有媽你呢!”
陳欣雨待在原地,遲遲沒反應。
不該是這樣的啊!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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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欣雨的話,許夢雪不在意。可是她做了夢,夢裡的一切幾乎讓她肝腸寸斷。
在夢裡,小煦是被王大貴,而不是今天的二狗抓走的。同他一起被抓的,還有趙寶來,因為王大貴也有一部分拐賣兒童的生意,所以能抓一個是一個。
小煦丟了,身體本來日漸虛弱的她,喊人幫忙出去找,也找了派出所的人幫忙。
人沒找到,天寒地凍的,她又給凍病了,高燒不下。等她從鬼門關出來,已經過去了一星期。
好消息是,小煦活著回來了。
壞消息是,一個七歲半大的孩子,被王大貴折磨得幾乎不成人樣,被公安救下的時候正在被活埋,身心震蕩,母親也因為自己病重不醒。
從那之後,小煦就異常特立獨行,說話不聽,做事總跟家裡反著來,叛逆暴躁,對上易霆的時候尤甚。她問過幾次,沒問出來,可能她身體很虛弱,孩子不想她擔心,就什麼都不說。
直到後來,一次無意間的聊天她才知道,原來王大貴殺瘋了,指著倆孩子,讓易霆選一個,另一個得死,而易霆選了趙寶來,放棄了易煦。
這也才有了易煦被折磨、活埋的事。
他本不必受這種罪,可他孺慕敬仰的父親,在關鍵時刻為了偉大,無視他的依賴和恐懼,選擇了彆人——這個彆人還總是和他對著乾的趙寶來。
易煦怎能不瘋。
更彆說,自己母親因為找他病重,父親還是忙於工作。這讓易煦更加厭煩和想對抗易霆。
也是這次,許夢雪很快撒手去了,都沒撐過半年。
在她去世後,下海經商的父親越來越忙,圍繞在身邊的人越來越多。原本就對倆孩子很忽視的他,在物質上給得越多,在精神和感情上就愈加忽視,導致易煦對他的怨恨幾乎濃稠得不可化解。
直到他的後媽像一束光,照亮了他的生活,化解他的心結。
醒來後的許夢雪:???
易霆在她死後找彆人,她雖有些心寒吧,倒也說不了什麼,可是她的兒女卻一個比一個慘,個個心裡疾病,再發展下去還可能進局子,得虧後媽貼心照顧。
她不理解,她和她好好的兒女為什麼要受這種苦?
難道在一本書裡,他們就不是人,必須為男女主服務??
那就讓男女主綁死好吧,彆打擾他們炮灰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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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確定再沒漏網之魚,連續幾個月連軸轉的易霆總算鬆口氣。抬頭望一眼窗外,滿天星鬥,自己好久沒回家了。
真有些想家了,想妻子,想一雙兒女。
當即,他也不再猶豫,簡單收拾一下,拎上換洗衣服,步履匆匆,趕回家去。
誰知道,他剛推開臥室門,一聲“夢雪”還卡在喉嚨裡,兜頭被扔懷裡一床被褥,腳邊還有一個孤零零的枕頭。枕頭落地的時候,還彈了一下。
許夢雪:“離婚,兒女歸我,你想去哪兒去哪兒。”
易大警官頭罩被褥,滿腦子問號:“?”
他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