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飛機自然是不可能。且不說能不能私人擁有, 便是可以，也不是他們普通人可以想的, 那得多少錢。
許夢雪稍稍盤算一下，便覺任重而道遠。
她尚且如此，她旁邊的易霆更覺身兼重任。
他得好好乾啊，將來有機會也能有機會讓孩子們見一見飛機？
買不成飛機，倒是看到飛機玩具模型，易霆提出給孩子一人買一個。
他現在工資的大頭不用全上交，手上寬裕許多, 自己平常用錢地方少, 給孩子買個玩具啥的, 也還能買得起。
小物件他買, 大物件靠許夢雪買, 易霆跟在後麵隻管掏工業票。
剛好百貨大樓新進一批電冰箱, 萬寶牌的，從羊城到來的新貨。電冰箱可是稀罕東西，冬暖夏涼的，擱在家可實用了。
要知道, 封城的冬天雖然冷，家家戶戶想存個啥東西都放外麵, 過一夜, 怎麼著也都給凍得硬邦邦的, 一時半會兒壞不了，但真著急吃的時候也麻煩，熱水燙幾回，解凍可麻煩了。
除了解凍，有的東西好好的給凍壞了, 也得不償失。
冬天還算好過的。
封城的夏天可熱，啥東西都好放，這還是六月份早上的東西勉強能放到晚上再吃。待到了七八月，早上沒吃完的東西，晚上再吃基本都餿了，更彆說放到第二天。
這年頭大家都舍不得好東西，東西餿了壞了也舍不得扔，吃了又把人吃壞，這也不是一家才有的事。
電冰箱可算是一個好東西。
正因為是好東西，價格也貴，彆人想搶也舍不得買，這是比電視還要貴的奢侈品。
許夢雪看見電冰箱的時候，在看到一千多的價錢也隻是皺皺眉頭，便讓易霆拿工業券買了。賣電冰箱的恰好認識許夢雪，忍不住道：“夢雪，你生意做得還行吧？冰箱都買得起了。”
許夢雪不願說太多，含糊道：“也就那樣吧。”
這人撇撇嘴，卻是不太相信。
真就那樣，會買得起電冰箱？
這冰箱來樓裡可不是一天兩天了，得放有一個多月了，攏共賣出去兩台，許夢雪買的是第二台。
她想想自己一個月四十多塊錢的工資，忍不住發酸道：“夢雪啊好歹咱們都是共過事的，你要真有賺錢的門路，好歹給姐妹兒指點一二，咱就是吃不上肉，能喝個湯也行啊，你說是不是？”
許夢雪哪還看不出這人啥意思，笑眯眯道：“行，哪天你辭職了，你來找我，我準保告訴你。”
說罷，她扭身帶孩子走了。
這人望著那離開的背影，那嫋娜高挑的背影，那一襲看著就價格不菲的長裙，那漏在長裙外纖細小巧的腳踝，羨慕得眼都紅了。
她不由對邊上的同事道：“你說說，她這是啥意思，不想說就不說唄，什麼叫辭職了再去找她，我真辭職了她養我啊，還真是會說。該不會是她辭職反悔，故意騙我辭職好來接班吧？”
邊上的同事聽她這樣一通奇怪的分析，皺眉反駁：“應該不會吧，咱們一個月才多少錢。就看她剛隨便買了一個電冰箱，那都一千三百多塊錢了，按咱們一個月四十五塊錢的工資，不吃不喝得攢，嗯、二十、八年，換了是我，估計不會再想回來的。”
二十八年啊。
人生能有幾個二十八年，這還是不吃不喝的情況下。
算起來，他們的工資分分毛毛都有用處，都得用到刀刃上，攢的錢更是得用在關鍵時候，咋可能一口氣拿一千多塊錢來置辦電冰箱？
想都不敢想的事。
這樣一算，剛才那個人更酸了，不由道：“你說個體戶真這麼賺錢？要不咱們也去乾乾試試？”
算賬的同事是個小圓臉，把臉一皺，鼻子一聳，拒絕她：“算了吧，我家婆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真辭了工作，家裡得掀翻天。再說我也比不上你，沒你本事大，你想乾你乾吧。”
這人不說話了。
本來，她們看許夢雪買一台電冰箱就夠刺激人了，沒想到一會兒又看到她買了一台電烤箱，又是好幾百塊錢。
接著，她還買了些雜七雜八的，比方說雪花膏啊擦臉油啊，還有口紅啥的，等等。
看那架勢，這一趟來得花去小兩千去。
這兩人皆是倒吸一口氣，再看彼此的眼神，都看到了對方眼底竄起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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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雲剛好今上班，許夢雪路過服裝區還同她打了聲打招呼。剛和夢雲打完招呼，還冤家路窄，碰見之前的主任。
這位主任因為之前的事，已經被擼掉了，隻是一個普普通通小員工，看見許夢雪那可是分外眼紅，私認為是許夢雪的原因他才丟了主任的位置。
前主任陰陽怪氣道：“喲，瞧瞧，這誰啊，真是稀奇啊。咱們百貨大樓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來的地兒，來了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買得起，省的平白叫人看笑話，你們說是不是啊？”
許夢雪隻當遇見狗叫了，也不搭理他，領孩子去其他區看看。
前主任以為她怕了，怕被他揭穿落魄，也怕給人看笑話，頓時十分來勁，說得相當賣力。
“我就說，有的人還是得掂量自己幾斤幾兩重，彆人辭職她也辭職，現在後悔了吧？想求上門回來？我告訴她，根本沒門！咱們百貨大樓什麼地方啊，那是封城唯一的百貨大樓，找不到第二家，那是能收留乞丐的地方嗎？想得美！走了一輩子都彆想回來，現在來求人，臊不臊得慌啊？”
他說得正來勁，突然眼前落下一片陰影，抬頭一看，是一個麵色肅冷、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他麵前。
男人周身氣勢很足，就那麼淡淡一眼看過來，充滿了壓迫感和威嚴，好像一下子把他釘在了牆上一般。
前主任不由打磕巴：“同、同誌，你、你乾、什麼？”
易霆餘光看到許夢雪帶孩子已經走到彆地兒去，知曉她不多在意彆人胡言亂語。她不在意是一回事，自己有沒有聽到是另一回事。
他聽到了，他在意。
易霆：“我想見你們經理。”
換彆人了，前主任肯定要說“你誰啊，我們經理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麵對易霆，這種話他說不出來。
他剛也看到，這人和許夢雪一塊的，聯想他剛才說了許夢雪的壞話，不用多想，這人想見經理指定沒好事，他不願意去。
再說他為什麼當不了主任了？還不就是因為經理之前向著許夢雪，害得他沒了主任的位置。要他說，經理也是個眼瞎的，幫了個白眼狼吧？他再幫人家，人家說不乾就不乾了，還不是看不上？
至於今兒許夢雪為啥過來，肯定是後悔了。她還帶著孩子的原因，大概就是怕人看見了丟人，帶孩子來讓人以為她來買東西的。
不知道他想如此多的許夢雪知道了，肯定要說一句：不用以為她是來買東西，她就是。
前主任正想如何糊弄過去易霆見經理的事，不想易霆跟他說了一句話後，轉頭沒再理他，而是找上彆人，這個彆人正是夢雲。
夢雲看不慣前主任這樣，立馬道：“好嘞，你等著。”
前主任在後頭喊她：“夢雲，你跑跟兔子似的乾什麼去？”
夢雲沒理他，一溜煙兒沒影了。
前主任訕笑著看向易霆，到底怕他在經理麵前說啥不好的，他還指望著這年好好表現，年底給他恢複主任一職呢，這要是給攪黃了，他得氣死。
“同誌，你找我們經理是有啥事嗎？有啥事你跟我說也是一樣的，我們經理這時候可能不在吧。”
他不時偷瞄身後，唯恐夢雲帶人轍返，想在夢雲回來之前把這個事搞定了。
易霆麵無表情，不管前主任說什麼都像沒聽見似的，隻是神色愈加黑沉。
很快，夢雲帶人回來。
易霆沒說自己是許夢雪的愛人，而是把剛才前主任的話學了一遍，前主任臉都白了，萬萬沒想到他會一字不漏記得他的話，還會給繪聲繪色地學出來。
除了神態不像，那語氣可謂是一模一樣。
易霆：“咱們這邊是有什麼規定，不買東西可以這樣罵顧客，還是說我們這裡是高貴場合，一般人不能進來？”
這話可是嚴重了。
什麼高貴不高貴的，這是不能亂說的。
雖然這幾年逐漸放開了，但大家都是無產階級，他們也是為人民服務，怎麼能說是高貴？
經理也趕忙否認，賠笑道：“同誌嚴重了，沒有這種規定，咱們是為人民服務，誰都可以來。哪怕你啥都不買，老百姓想逛是可以逛的。”
易霆眼神落在前主任身上，不言自明。
經理是個人精，忙道：“是我們管理不到位，給這位同誌添麻煩了。我讓他向你道歉。”
趕緊催促前主任，“快給人道歉。”
前主任梗著脖子，不是很願意。他可是知道，自己這一低頭得被多少人笑話，他不是向一個無緣無故的人低頭，而是向昔日他手底下的人低頭，說出去可丟死人了。
他不願意，易霆還不願買他的賬呢。
“不是向我道歉，而是向我的愛人道歉。”
經理剛想問他愛人是誰，許夢雪帶孩子就過來了。
他們在彆的地方逛了一會兒，想買東西，突然發現拎東西的人不見了，便回頭來找。
這不就找來了。
經理記得許夢雪，忙問：“小許啊，好長時間沒見了，有空來這兒玩啊。”
許夢雪頷首，看看他又看看易霆，問：“經理，這是怎麼回事？”
易霆對經理正色道：“我愛人來了，讓他道歉吧。”
經理這一下便明白前主任為啥說那個話了，擺明了是因為主任的事乾不了記恨許夢雪，可是他記恨許夢雪等於記恨自己，是他把他擼掉的。
經理本想保他，弄明白怎麼回事後臉色一下子就不好了，厲聲道：“該道歉道歉，我們百貨大樓是公家的地方，不是個彆人耍勇鬥狠逞威風的地方，如果想逞威風，大可以回家逞嘛。”
這話就是十足十的威脅了。
前主任並不想失去百貨大樓這樣的好工作，隻好硬著頭皮，硬邦邦道：“對不起。”
易霆卻不太滿意：“道歉如果不誠心誠意，是不是也失去了它的意義？”
經理：“大點聲，你這是道歉嗎？我看你這是吃人！”
前主任恨得啊咬牙切齒，奈何現在不光低人一頭，還低人好幾頭，倘若他不忍了，根本就沒以後了。
即使滿心不痛快，前主任終是道了一個“誠意十足”的歉，氣得他臉都憋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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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夢賣完東西，叫易霆去取買好的電器，他們包個車回去。
現在門口有那種私人的小三輪，看距離收費，近了的一毛兩毛，遠了的話五毛六毛，他們距離倒不遠，主要是東西多，一趟連帶著幫忙搬，也就兩毛錢。
小煦要坐三輪車看東西，易霆騎自行車帶許夢雪和瑤瑤，還像之前那樣。
他們跟在三輪車邊上，一塊往家去。
路上，許夢雪想起在百貨大樓那個事，道：“你犯不著和他計較，他說他隨便說，反正我又不會掉塊肉。”
易霆沒回頭，嚴肅的聲音順著風傳過來：“你是我愛人，我不知道還好，當著我的麵，我愛人受這樣的屈辱我卻不吭聲，算什麼男人。”
說罷，他拱起腰騎車，像是要衝了。
易霆：“抓好了！”
猛地一個大力往前衝，瑤瑤興奮地大喊大叫，許夢雪坐在後麵一手壓裙擺，一手本來握在車座上結果抓不住，隻好攬住易霆的腰。
他的腰勁瘦有力，被風撩起來的衣擺下，是塊塊分明的肌肉，結實有力，散發著十足的男人味兒。
許夢雪忙彆過眼，臉卻是偷偷紅了。
幸好她坐在後麵，沒人瞧見她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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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人走了，但她在百貨大樓購置兩大件的傳說卻是留下了。前主任不情不願道完歉，等到經理走了去找夢雲掰扯，拿出十足的主任架子。
“夢雲真不是我說你，誰近誰遠你分不清嗎？讓你去叫經理你就去，改天讓你上天你去不去？就你這樣的，你往後在這兒也就這樣了，要不是我以前看你乾活還算勤快，你能留下來？你就這樣恩將仇報的？”
夢雲冷眼看著他，一字一頓道：“主任，啊不對，你現在不是主任了，話不是你這麼說的。我這份工作可不是您給我的，是我實打實分進來的。至於什麼您叫我留下的，我不知道，不過照您說的，您能耐大本事大，您看不慣我，可以叫我走，你隻管去說就行。”
“能耐大本事大”六個字，再和“前主任”三個字放在一起，怎麼聽怎麼充滿諷刺。
前主任也急了，梗脖子橫眼睛：“你什麼意思？”
夢雲冷笑：“就是字麵上的意思，你能耐大，不會聽不明白吧？我工作不是你找的，我留不留下來，也不是你說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