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歇斯底裡的,模樣比強子還癲狂,一下子就把人鎮住了。
“我明明可以當人的,非要跟在你後麵當狗,我不是人啊,我他媽的就不是人啊。”
小矮個兒罵著罵著蹲下去,頭幾乎埋在地上,竟是淚灑一地。
強子反應過來,嘴上叫著“華子華子你聽我說”,卻不想許小弟突然抄起一把椅子,狠狠砸在強子身上,砸得華子直接趴在地上了。
虎子震驚之下,反應過來,驚愕地看著他:“華子,你這是……”
“乾什麼”三個字沒問出口,許小弟上去便給他一拳一腳,然後虎子和強子反過勁兒來,立馬還手,三個人頓時打作一團。
許小弟邊打邊道:“以後,我許振華再沒有你們這樣的兄弟!”
強子:“你這樣的,我強子也不要!什麼玩意兒!”
虎子邊回應許小弟的拳頭,邊勸道:“華子,咱們兄弟一場,這又是何必?何必呢?”
許小弟怒極:“你們起了那種念頭的時候,想過我是兄弟嗎?想過嗎!”
這話激起他的憤怒,雙拳像鐵拳一樣,狠狠砸在強子身上。虎子和強子當初就是看他打架狠不要命,後來才想著帶他一塊玩。
他們想的是,有這樣不要命、拳頭又硬的兄弟,他們就算和人對上,也不會多吃虧。
他們怎麼也不會料到,這樣的拳頭有一天會落在自己身上,他們被砸得直不起身。
強子像死狗一樣趴在地上,直喘粗氣。
虎子亦是鼻青臉腫的,靠在強子身上喘氣。
隻有許小弟能站得起來,他爬起來,指著小矮個兒道:“你去,找我姐,讓她給算賬,叫這些人滾蛋。”
還有兩個自始至終站著,他們像局外人一樣,觀看著這場鬨劇。
這兩個人也是許小弟昔日的兄弟。
他們走到許小弟麵前,想拍拍他的肩膀,卻被許小弟一把拂開。
他們倆歎氣:“小弟,何至於此。不過事到如此,我們兄弟是做不成了。”
他們歎口氣,很可惜的樣子,並沒有扶強子起來,而是站著等小矮個兒回來。
這副場景,許小弟看著,隻覺得心裡堵得慌。
這就是他一心關照的兄弟們啊。
到了這時候,他們都在怪他,怨他,難道他們沒錯嗎?
他已經一句話不想多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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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矮個兒過去的時候,許夢雪就在店裡。
他著急忙慌地,說許小弟要算賬,許夢雪自然知道原因,已經準備好了,讓陳桂英把算好的賬給他。
小矮個兒拿到手,著急就打算回去。
許夢雪了解他家裡一點情況,從身後叫住了他:“從這兒走了,你往後有什麼打算嗎?”
小矮個兒手裡捏著信封,僵在原地,不敢回頭,怕對上許夢雪那雙失望的眼睛,喃喃道:“還、還沒、打算。”
他開不了口留下來。
許夢雪在他身後看著他,眼睛掃到一處,頓住了,不由問道:“那邊怎麼樣了?”
小矮個兒不知道華哥是不是打算告訴老板打架的事,他覺得這個事不該是他說,就說“都、都挺好的”。
也許人真不能做虧心事,一做虧心事就發虛。
許夢雪到底是看出他的破綻和不自然,而且他的腿邊好像有什麼汙漬,神色嚴肅,逼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矮個兒不自然彆過臉:“打、打架了。”
陳桂英登時急了,怒罵:“他都這麼大人了,怎麼還是不省心?說打架就打架,真是要氣死我!”
小矮個兒閉口,不吱聲。
他不敢附和,說到底,還是強哥他們不地道,要真有人敢這樣說他妹,他上去拚命都有可能。
許夢雪沒讓小矮個兒走人,叫他去找易霆帶過去,她跟著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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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是不打了。
許小弟在一邊,其他四個人在另一邊,兩邊隔著一條道兒,涇渭分明。
許小弟不太願意傷春悲秋了,用他自己的話說,他問心無愧。說實在的,他把人帶成這樣,也有他的縱容在裡麵。
他之前略有耳聞強子在外麵說是他兄弟,怎麼怎麼樣,他以為也就那樣了,反正他們就是兄弟,說就說了,沒啥大不了的。
人心會變,他想得還是太簡單了。
虎子尤自不死心。
其實他也知道,照他們這樣的,再出去想找正兒八經的工作來乾,挺不容易的。
一來,工作緊張,家家戶戶都需要。
二來,彆人嫌棄他們是混混,沒文化,也不愛要。
“華子,這件事你再想想,其實不一定非得走到這一步對不對?咱們兄弟幾個這些年都過來了,沒道理能共苦不能同甘對不對?”
許小弟抹了把臉。
臉一抹就疼,剛才給強子和虎子打中幾拳,即使不照鏡子,他也猜到,肯定又青又腫。
估摸處理這個事,得去外地躲幾天,等傷好了再回家,再想他姐承認錯誤。
許小弟如是想著,並沒答虎子的話,眼睛不住看向門口,暗忖小矮個兒怎麼還不回來,辦個事都辦不利落。
強子真沒想到許小弟絲毫不講情麵,渾身劇痛。
尤其後背,被許小弟拿椅子砸那一下子,椅子都碎了,他人差點撅過去。
腿和腰也疼。臉上胸口都疼。就沒有不疼的地方。
強子冷嘲道:“虎子,你還說什麼廢話,你把人家當兄弟,人家可不一定把你當兄弟。這不就想著法兒的把你趕走嗎?咱們做人堂堂正正,讓咱們走,咱們就走!”
許小弟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完全沒想到這是強子說出來的話。
敢情這還是他的錯了?是他容不下他們?
許小弟匪夷所思,不由問向其他三個人:“你們三個也這樣想?”
虎子和其他兩個人垂下頭,一言不發。
正是這一言不發,讓許小弟這顆心如墜冰窖。
他真心覺得離譜了,他一心想著的好兄弟,拉拔了半天結果給自己拉拔出一堆仇人,這多少有些離譜了吧?
他臉色變幻莫測,虎子都看在眼裡,勸說道:“華子,其實真不怪我們這樣想,其實你想想,我們說起來算是你的兄弟,那說句大實話,咱們就是榮辱與共,不是簡單的領導和下屬的區彆。”
他頓了一下,去觀察許小弟的神色,而後道:“兄弟幾個算起來沒什麼對不起的地方,強子是嘴欠了點兒沒錯。”
強子抬眼瞪虎子,被虎子瞪回去。
虎子:“他嘴欠,咱們也不是一兩天認識了,你會不知道?可你不能因為他嘴欠借題發揮吧。他隻是說說,彆的什麼也沒做,他也沒那個膽子。你看咱們這些年了,偷雞摸狗的小事做了不少,大事咱們哪做一件了,說白了兄弟幾個膽子都小。”
許小弟不置可否。
虎子:“你不知道,哥幾個心裡也難受。在彆的廠子裡,那要是和上頭有點關係的,那都是恨不得尾巴翹到天上去,耀武揚威的。咱們哥幾個兒,算起來沒乾彆的,也就打了個牌,不該上班的時候打的。隻不過,我們也是剛回來玩一會兒,玩一會兒就不行嗎?”
強子和其他兩個人附和:“就是。”
虎子:“要換彆人有咱們這關係,早就恨不得騎你頭上了,咱們兄弟幾個哪個不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含糊了沒有?”
到這份上,許小弟已然不想多說一句了。
許夢雪在外聽著,本想進去幫許小弟說兩句,到底頓住腳步。
這於許小弟而言,也是一種考驗。
對他而言,這不僅僅是四個員工的問題,其實是兄弟情選擇的問題。
人站在天平的兩端,總有一邊輕一邊重,而此刻真是到了取舍的時刻。
這是許小弟自己該有的成長。
而她在這次事件裡要做的,是另外一層的反思。
比如她的撒手不管是不是好事。
比如她的規劃,兩條腿走路變成這樣,問題到底出在了哪裡。
很久,聽到了許小弟沙啞的聲音:“虎子、強子,還有你們倆,話不是這樣說的,活也不是這樣做的。
“我自問沒有虧待你們,一樣的規章製度,我本就沒有做到一碗水端平,是我的問題,但也是我對你們的縱容,才讓你們以為這裡和其他地方一樣。
“是,沒錯,你們靠我進來這裡。但是你們知道嗎?你們隻是靠我搭了個線,真正能走進來,還是靠你們當初努力,而不是我一個人的麵子。我麵子才有幾個?你們是靠你們自己。
“今天你們走出去,離開這裡,也是因為自己不遵守規章製度,犯了明文規定的要求,所以才會讓你們離開。至於其他什麼耀武揚威不揚威的,我隻能說,你們抱著這樣的想法來錯地方了。”
許小弟抬起眼,看向他們四個人,眼睛流露出哀痛和惋惜。
日光穿窗而過,屋內輕塵飛舞。
每個人的臉都那樣明亮。
卻不再是最初的模樣。
許小弟:“從此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不再是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