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老姨, 算是拐著彎的親戚。是我娘家你姥姥那邊的一個哥的一個閨女。”
關係七拐八拐的,到了許夢雪這兒, 他們就叫老姨。其實關係不咋親近,已經出五服了。他們不在村裡,在村裡倒也還講究些輩分關係。
“你老姨也是個可憐人。她不是親生的,是被撿回來的,她爹媽嫌她是個丫頭片子,不願意要她。後來嫁了兩個丈夫,都死了。前前後後生過六個兒女, 隻養活了三個。
“這三個兒女孝順倒也還好, 可是日子過得苦, 就是再孝順, 家家戶戶過得都難, 誰能幫著點, 沒人能幫。”
陳桂英說起來,也是直歎氣。
像她這樣能從農村走出來,住在大雜院的,彆看院子人多了些, 他們好歹有正式的廠子工作,每個月都有錢, 到底是好些, 沒那麼苦。
村子裡就不一樣。
農民全靠種地, 種地回饋多少,他們便有多少收益。
像孩子老姨這樣的,前半生從這家到那家,到現在不知道親生爹媽是誰,嫁人養孩子都差點養不活的, 實在是更難。
“我以前家去,見過她一麵,打交道不多。她人挺瘦的一個,彆看家裡日子過得不好,出門在外,甭管是她自己還是孩子們,向來都是收拾得體麵又乾淨,不會叫人看低了去。她說話溫溫柔柔的,跟誰都沒急過眼。”
陳桂英介紹老姨的情況,隨之話鋒一轉,嚴肅道,“其實,窮也窮這些年了,眼瞅日子好過,家裡孩子又大了,娶老婆的娶老婆,嫁人的嫁人,按道理沒那樣難了,總也能想法子過下去。哪怕要照顧孫子,也主要有孫子的爹媽來養。”
許夢雪好奇:“既然如此,那為什麼要來封城的?”
她記得,她姥姥這一輩就來到了封城,建國後在機緣巧合之下,方才和曾經的親戚取得聯係。之所以說老姨在村子裡,是因為他們並不在封城,而是在封城隔壁濰城下屬舊縣下的陳莊村。
陳桂英歎氣:“唉,所以說你這個老姨命苦。你老姨年輕長得好,說話又溫柔,人也收拾得體麵乾淨,現在老了,也是乾乾淨淨的,是個挺不錯的人。
“同村書記他爹死了老婆,想再娶一個,看上你老姨,你老姨不同意,對方偏想娶,不知用什麼法子說通了祖裡。她就想著來外地,不在那兒了,他們總不能犯法吧。”
許夢雪皺眉,想這個事。
前麵打消她的顧慮,後麵的話又讓她產生新的顧慮。
她不確定,陳桂英女士從彆人口中聽到的話,可以信幾分?
還有那個老姨到底值不值得信賴,會不會給自家孩子帶來新麻煩?
”我知道你想的,你是在擔心。“陳桂英抬眼看著她,”說實話,這個事剛跟我說的時候,我也覺得不行。咱們不怕事,也沒必要為了八杆子打不著的親戚攬事。
“我也是問過了,確認那個書記和他老爹也就在當地有些影響,不至於能影響到封城來,而且,到時候偷摸走,誰也不告訴,那就誰也不知道你老姨來這兒。“
話是這樣說,許夢雪仍有些擔憂。
不過,她也不是因為這一點困難就畏畏縮縮的人,道:“這樣吧,先讓我見見老姨吧,我見完人再說之後的。”
人都不見,直接拒絕也不合適;見了要是不合適,那就是不合適。
陳桂英鬆口氣,也道:“嗯嗯,就像你說的,見見再說。說實話,他們說這些,除了你老姨這些年的事,其他的我也不敢完全相信。”
許夢雪眼睛輕轉,嗔道:“哎,話可不是這麼說的,您剛才那麼賣力說老姨好的時候,我可是信了的,咋就這會兒又變個話。我該信哪個?”
陳桂英笑回:“我這不是考考你,看你有沒有警覺性?”
許夢雪無語望天:“……”還能這樣說嗎?
陳桂英不放心補充:“我那樣說,是希望你也能給人一個機會,畢竟可憐人。但是同情歸同情,咱們自己心裡過得去就行。”
“但是這不是說一定就行了。”許夢雪自覺接道,“再說她要是給咱惹來麻煩,那可是不行的。”
陳桂英:“快呸呸呸,彆把話說那麼不吉利。”
陳桂英女士眼瞅著急了,許夢雪趕緊“呸呸呸”幾聲,陳桂英臉色才算和緩過來。
許夢雪看她這個樣子,笑道:“剛才我還以為你心裡光有老姨,都沒我們呢。”
陳桂英白眼她:“你說得對,我心裡有誰都沒你。”
許夢雪抱她胳膊,溫聲撒嬌。
陳桂英甩開她,沒好氣道:“行了,彆磨嘰我了,你乾你活去吧,讓你這個心裡沒閨女的媽多賺會錢。”
許夢雪好生無語,沒想到陳桂英女士不光記仇,還會陰陽怪氣。
“說起來,您賺的錢,也是從我這兒出的。”
陳桂英從賬本上抬起眼,眼珠向上,露出下麵的眼白,看上去又像在翻白眼:“咋,你出的,那我也是憑本事賺錢。”
陳桂英女士這副六親不認的模樣,許夢雪可不敢再招惹,忙找了個理由出去,把空間留給陳女士自己。
她是發現了。
管賬的人,就帶有一種氣勢,輕易得罪不了。
不過,由此也確定陳桂英女士還是向著他們的,不可否認,她同情老姨,卻也沒要求她一定要給老姨一份工作。
試試嘛。
誰試不是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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