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姐在家閒來無事,買了些大豆,熬了一些黃豆醬。赤醬,鹹香有味。打雞蛋鹵,便先炒雞蛋,炒好雞蛋再另起一個鍋炒醬,醬炒得差不多了,雞蛋放裡麵,小火煮一下,使得雞蛋浸潤了黃豆醬的湯汁。
麵條的話,另外一個鍋在煮。
炒醬的功夫很快,左右不快幾分鐘。因為雞蛋快,油鍋一燒熱,雞蛋液滑溜下去,瞬間變鼓起大大小小金黃的雞蛋泡,然後雞蛋變好了。
把新出鍋的醬澆在白生生的麵條上,燙了幾片綠葉菜,再放點黃瓜絲、胡蘿卜,綠的紅的醬色,顏色鮮亮,味道噴香。
易霆讚不絕口,端上麵條攪拌開,大口吃麵。
他吃麵的動靜,最先引起了瑤瑤的注意。她深深吸了口氣,說了聲“好香”,飛奔到餐廳,趴在易霆的大腿上,眼睛眨巴眨巴,聲音軟軟糯糯的。
“爸爸,你回來了怎麼也不告訴瑤瑤啊?”
“……”
“爸爸,你吃麵條有瑤瑤的嗎?你怎麼背著瑤瑤偷偷一個人吃麵哦?”
“……”
看著夾在筷子上泛香的麵條,易霆突然覺著,這麵條裡額外多了一種調料,冒著一股苦味兒——他的苦澀,融進了麵條裡。
是他不告訴的嗎?
是他偷偷吃的嗎?
他委屈,他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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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瑤撤退,三人跳棋雖沒分出勝負,卻也宣告散場。小煦巴不得趕緊回屋看書,從首都買回來的小說,他還有幾本沒看完。
可太好看了。
張無忌從周芷若的婚禮上逃走了,那後續呢?
趙敏和張無忌會在一起嗎?
……
他想接著繼續看。
這是許夢雪不知道他關心的,要是知道了,肯定把這些書給她收走。
許夢雪怕他窩在屋裡看壞眼睛,叮囑道:“記得把燈開開,千萬彆抹黑看,彆把眼睛看壞了。”
“我知道了。”
說罷,小煦一溜煙兒跑了。
餐廳裡,瑤瑤還在哄易霆開心,盼著從他筷子底下騙出幾口麵,她簡直哭笑不得。明明她也不是嗜吃如命的人,怎麼小女兒這麼好吃?
思來想去,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易霆好吃,遺傳給了瑤瑤。
總之,不是她的問題,肯定也不是小女兒的問題——她才多大,懂什麼?那必定是家裡另外一個大人的問題。
看了眼時間,她也該去對付自己的演講稿了。說實話,一想這個就頭大得很。
“夢雪,你怎麼了?”
易霆的聲音突然從頭頂上傳來,原來,他已經吃完飯過來,瑤瑤也拋棄了這個老父親,去找哥哥玩了。
許夢雪仰頭看著易霆,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如果演講稿算她的作業,那是不是也可以有人替她寫作業?
如是想著,她看易霆立馬順眼了許多,眉開眼笑,溫聲小意道:“其實沒什麼,就是想起了一點往事。”
易霆在她身邊坐下來,沙發往下塌陷了一小塊。
看著塌陷處,許夢雪頓時笑了。
這可是你自己找上門來的,本來還沒狠下心,偏生你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那不坑你坑誰?
她一向長得好,不施粉黛,也漂亮到極致。這會兒彎唇輕笑,生動明媚,仿佛夏日的夜晚悄然綻放的夏花,在夜色中閃爍,明媚多姿,令人側目。
易霆這麼看著她,不忍挪開視線。
許夢雪:“想起來,我們上學的時候,那時候你是班長,你收全班的作業。我不愛寫作業,你為了不讓我被老師批評,拿走了我的作業本。”
易霆挑眉,側目。
“開始我還以為你要拿著空作業本去告老師,狠狠在本子上記了你一筆,誰知道作業本發下來,我卻是優。”
“你幫我把作業寫完了。”
“用左手寫的字,怕老師認出你右手寫的字,然後你換了左手。你用左手,還模仿我的字。其實不用怎麼模仿,我字寫得不好看,你左手一寫,比我的還好看,差點被老師發現。幸好幸好。”
許夢雪捂著胸口慶幸。
易霆側目看著她,靜靜地聽她講完,淡淡道:“你說吧,這回是需要寫什麼,你直接說了,我直接寫就是。”
許夢雪:“……”
易霆黑眸中映著她吃驚的模樣,好像吞下了一大顆雞蛋,溫潤的眸子中蘊著點點笑意,說道:“怎麼了,不需要我幫你?”
許夢雪拿胳膊肘拐他:“你早知道了我的意思,就是不說,等著我講故事,你有意思沒?”
易霆眼底的笑意再是掩飾不住,用拳掩住嘴唇,輕咳了幾聲:“其實還挺有意思的,沒想到,你還記得那時候。”
許夢雪白他一眼:“我又不是傻了癡呆了,為什麼不記得?”
易霆聲音發哽,心中澎湃動容,突然伸手,攬過許夢雪,雙手擁著她,把她抱在懷裡。
許夢雪掙紮無果。
易霆下巴擱在她的肩頭,輕聲又帶著一點點懇求道:“讓我抱會兒,好不好?”
他側著臉,嘴唇剛好挨著許夢雪的脖頸。說話間吐出的溫熱氣息,灑在許夢雪的脖頸處,那裡瞬間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好像被電了一般,灼燙火熱。
許夢雪僵著不動,嘴硬道:“你休想耍賴,可是說好了給我寫作業的。”
易霆鼻子輕哼:“嗯,知道了,給你寫。”
女性的馨香鑽進鼻尖,美好香甜。
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氣,仿佛要醉了,不僅是人醉了,心也跟著醉了。
他沒想到,她會記得,還記得那樣清晰。
“我以為你要和我離婚,那些全都忘了。你記得,我好高興。”
悶悶的聲音,多少有點委屈和無賴。
許夢雪微微怔住,也是被他的話擊中。
不過是一個隨意的片段,為了哄他給自己寫演講稿隨意說的話,卻是他們曾經一起度過的美好青春。
青澀稚嫩,又懷揣著想對一人好的心情,純粹天真。
她也不知道怎麼想起來了。
甚至說,不用去刻意回想,而是在想到這個事時,記憶的優選項便是這一條。這種深入骨髓的,最不經意的提起,往往最能代表一個人內心深處真實的想法。
難怪易霆動容。
難怪他情不自禁。
原來,他的夢雪,他的愛人,一直都沒忘記過他們相愛的證據。
-
演講稿易霆寫完了,許夢雪作為嚴厲的老師,仔細檢查了一輪,提出了幾點修改意見,易霆任勞任怨改好,謄抄乾淨。
“許老師,看看這回還滿意嗎?”
已經是改了又改,字詞都優化過。卷麵乾淨整潔,字體遒勁有力,筆鋒鋒利,力透紙背,很是美觀。
許夢雪蹺著二郎腿,靠在椅背上,一手捏著紙,對著燈慢悠悠看著,一手輕叩扶手。
“嗯,還行。勉強吧。”
她承認,的確沒什麼可改的了。
很好,都很好。
不過,嘴上嘛,她可不願意這麼誇他,免得他過於驕傲。
易霆看出她的小心思,好笑道:“許老師,不如我再改改,還行就是有進步的空間,我還想更進步。”
許夢雪瞪了他一眼,看清他眼底藏著的笑意,她哪裡還不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想聽她誇很好,她偏不!
許夢雪:“你既然叫我一聲許老師,那我就得好好教教你這個學生。彆的不說,咱們先學為人處事……”
易霆神色一僵。
趕忙轉移話題,“你還有印象那個少年宮的老師嗎?”
“嗯哼。”
許夢雪鼻子出氣,淡淡看著她,“你覺得我會忘?”
這個欺負瑤瑤的老師,還不願意真心實意道歉,當時她找了藍心,曝光這個老師的所作所為。藍心是懂報道的,沒有一棍子就給出報道的結果,而是做了一個連環報道,一環扣一環,每一期的標題都是在發問。
不簡單是發問,這一期回答上次的提問,同時提出新的問題。
因為要給出一定的時間發酵,所以這個報道中間隔了二十來天,剛好是一個新鮮事被發酵到最高潮,逐漸回落的時候,然後再放出下一期。
掐指一算,藍心應該要放出第三期了。
她最初知道藍心要做連環報道是不太讚同,主要怕她沒東西可寫。新聞人得有基本的職業操守,不可以胡編亂造,如果挖不出東西,強行為了新聞而新聞,很容易失去公眾的信任。
誰也沒想到,這個老師是很有東西的,越挖越多,越挖越大。
像瑤瑤這種事,簡直就是再小不過的事了。
不過,易霆提起來……許夢雪問:“是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