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九章。(1 / 2)

“死了。”

大皇子若有所思, 看著身邊的大福晉,微笑著說道,“這聽起來不像是一個稀奇的答案,對嗎?”

大福晉抿著唇, 臉上雖然帶著笑, 可卻絲毫不達眼底, “爺,家裡頭有這樣吃裡扒外的下人, 的確應當好生整頓一番。”

所有的宮女太監,除開先前大皇子和福晉自己帶來伺候的人之外, 餘下的全都是宗人府送來的。

大福晉暗地裡的確清理過, 但顯然還不夠徹底。

“理所當然。”大皇子看了眼上吊的宮女, “小樓裡的人呢?”

“已經捆起來了,不過賈珠下手夠重, 人還沒醒。”

“沒醒就弄醒, 總不能悠哉等著她醒來。”大皇子搖頭, “保成的忍耐是有極限的。”

太子隱忍到現在還沒有爆發,不過是為了賈珠。一旦賈珠的情況明了,他定然要不惜一切追查,到時候, 大皇子能不能參與還一說, 說不定事後連一條人命都留不下。

小樓的女人漂亮,精致,但不是大家閨秀。這不是肉眼看出來的——因為昏迷中的女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任何姿態上令人升起這樣翩躚的感覺——這是太醫在檢查過女人的身體後得出來的結論,她的體內似乎常年服用某種……藥物, 足以讓太醫一下子辨認出她的身份。

一個揚州瘦馬。

大福晉有些焦慮地說道:“那些唱曲兒的……”

“好計謀, 混在裡麵, 的確是不太起眼。”大皇子閉上眼,喃喃地說道,“一個揚州瘦馬,如果賈珠沒有把持住,和她發生了關係,那接下來會是什麼?”

賈珠被迫娶了這個揚州瘦馬?

不,不一定。

她的身份不夠格,不可能嫁給賈珠當正妻。但在大皇子府上出的事,想要大鬨一場還是大有可為的。

到時候,賈珠的名譽會被徹底摧毀。

這種計謀看起來肮臟,但是足夠有效。可如果隻是為了陷害賈珠,在府上做出這樣的事,未免太過大手筆。

大皇子睜開眼,有些困惑地說道:“陷害了賈珠,能夠威脅到太子不錯,可是這危險也是有限度的。”可動用這麼一連串的人手,其精細程度堪比要在大皇子府上完成一次謀殺。

畢竟還動用到了埋藏在府上的暗棋——那個宮女,如果隻是為了賈珠,未免得不償失。

賈珠不是不重要,可他的價值在以後,而不是現在。

“大哥猜不出來嗎?”

太子的聲音幽冷地從門外傳來,他漫不經心跨入這院中時,視線已然落到了地上昏厥的女子身上。

大皇子幾乎在同時察覺到那無法遏製的殺意。

“那孤來告訴大哥罷。“太子笑了笑,在這女人的跟前站定,看著她的模樣就如同在看一堆破爛,”她是方才柯爾坤被認回來的庶女。“

大皇子大吃一驚,低頭看著地上的女人,沉默了片刻後,幾乎是從牙齒裡擠出來的應答:“……這可真是一箭雙雕啊。”

賈珠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外頭一片漆黑,仿佛所有的燈光都湮滅在黑夜裡。那種隱隱的燥熱還殘留在他的身上,令賈珠的四肢和腰部有著怪異的酸軟。

他半睡半醒地盯著床帳外的漆黑,一時間疲懶,什麼都不去想,隻這麼安靜地躺著。

過了許久,白日發生的事情才一點、又一點地重新回到他的腦海裡,讓賈珠原本平靜放鬆的身體冷不丁一個緊繃,好似突然驚醒的獵物。

恐懼。

這是最先浮現的情緒。

賈珠被迫回憶起他,他們究竟做了什麼……那些怪異的壓製,難以辨認的幫助,以及不緊不慢的擼動……那可以說

是賈珠人生最煎熬的一小段時間。

竭儘全力逃脫,卻如同砧板上的魚隻能撲騰著的感覺,的確不怎麼好。

賈珠從未有過那種被赤/裸剝開的羞恥感,哪怕是從前他們……在殿下奇怪的口欲期時,他也不曾這麼狼狽不堪過。

他慢慢地將身體弓起來,如同一隻可憐倒黴的蝦子,身體僵硬到了極致。

賈珠緩緩吐息。

他甚至有些感激。

若不是眼下的黑夜,賈珠的臉色必定會暴露出很多不能流露出來的情緒。

賈珠難堪地捂住臉,呆呆躺了一會,才慢慢爬起來。

“嘩啦——”

驀地,床簾被一把揭開。

這動作堪稱粗暴,賈珠猛地看向床邊,就聽到一把清冷的聲音響起,“阿珠醒了?”

賈珠的身體下意識一顫,就往被褥裡一縮,可是還沒成功,就被一隻滾燙的手抓住了肩頭。

“躲什麼?”

少年親昵地輕斥了一句。

賈珠感覺自己的喉嚨艱澀乾巴,連一句普通的話也擠不出來。他就像是炸了毛的動物,卻被獵人強行按住了要害,一時間都失去了掙紮的力氣,隻能感覺那隻手在肩頭摩挲著,最終落了下來,扶住賈珠的肩膀。

“……殿下。”

賈珠艱難地,謝天謝地,總算從喉嚨裡擠出幾個音節。

儘管聽起來好像是破碎的呻/吟。

他不明白……太子怎麼能在做了那樣的事情後,卻又淡定自若地出現在他的麵前,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他記得那些……完完整整地記得。

他的掙紮,他的呻/吟,他試圖掙脫,卻又被無助地拉回去,他不想要那樣羞恥的“幫助”,他自己可以 ……隻需要一些冷水,他記得自己的哀求,他苦苦希望允礽離開,讓他不要做那樣羞恥不堪的行為……

可太子一句都沒聽。

他就像是一個殘忍的暴君,哪怕囚徒已經在他的麵前哀哀求饒,他卻饒有趣味地觀賞著他赤條條的狼狽,甚至還屈尊去嗅聞一番。

隻要一想到那一刻的畫麵,賈珠既覺得變態,可最先生出來的還是對自己的厭惡。

……他居然在想起那種可怕的畫麵時,心中無法湧現出任何一點畏懼憎惡的情緒,反倒是有種……

微妙的刺激。

就在兩人僵持間,聽聞動靜的宮女早就輕手輕腳地將屋內的燈都燃了起來。

這些額外的光亮,讓賈珠好似被燙到般瑟縮了一下,立刻躲到了燭光照射不到的角落。

他聲音沙啞地說道:“殿下,我大概需要一身衣裳。”

他的身上很乾爽,一點奇怪的痕跡都沒有。

賈珠不敢去想到底是誰給他收拾的,最好的結果當然是郎秋,最壞的……

——“不……我自己……嗚啊,沒了……嗚嗚真的沒有……”

——“噓……阿珠,說不定還沒排乾淨,我們隻需要再來一次,最後一次……”

太子就是個騙子!

賈珠猛地將腦袋埋進被褥裡,將那些破碎的掙紮,呻/吟與煎熬都甩開,隻聽到太子似是走開吩咐了些什麼。

暫時沒再聽到太子靠近的聲音,令賈珠的身體緊繃總算稍稍放鬆了一會。可隻是一瞬,便有一隻手從被褥下方探了進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抓住了賈珠的腳腕,硬生生將他從最後的溫暖屏障裡扯了出來。

而後便是一件大氅當頭蓋下。

“阿珠,躲著不肯見人,可不是個好習慣。”

太子的手掌隔著一層大氅拍了拍賈珠的腰肢,令他驚得一顫,可太子卻好似沒有什麼感覺,平靜地說道:“孤先出去,阿

珠好好梳洗下。”

待一切聲音真的消失後,又過了好一會,賈珠才抓著大氅坐起身來。

太子將他從被褥裡拖出來,就是為了給他罩一件大氅?

奇奇怪怪。

賈珠拎著這厚重的衣料,一時間眼神都有些迷茫。可這件大氅看起來,像是太子的東西,這精致的紋路和布料的質感……他將這件大氅丟到一邊,赤/裸著腳下了床,往邊上一瞧,總算找到了衣服,開始慢吞吞地給自己穿戴起來。

他克製住那種愚蠢的想要檢查自己身體的衝動,他清楚地記得太子其實除了碰……之外,什麼地方都沒有碰,僅僅隻是一隻手就讓他潰不成軍。

愚蠢!

賈珠想抽自己一巴掌,可太子還在外麵守著,他不能這麼做。一旦動手留下來的痕跡,肯定會讓太子追根究底,喋喋不休。

他換好衣物,站在銅鏡的麵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賈珠花了一點時間將情緒一點點收斂起來,到最後,幾乎消失無蹤。

他打開了門。

允礽正如他所說,背著手守在門外。

院子中看起來有不少下人,這戒備森嚴的模樣,令賈珠微微挑眉,他不想費事和殿下圍繞剛才的事情討論,強迫著自己說出了第一句話,“所以……人沒抓住?”

允礽轉過身來,淡笑著說道:“嫂嫂聽你這話,怕是要不高興。”

賈珠有些尷尬地意識到,在他的麵前,太子沒有說大福晉,而是提及了嫂嫂這個詞,這顯得更加親密了些,是一種關係上的……不,彆這麼想,賈珠強迫自己忘掉剛才的念頭,口氣平靜地說道:“那就是抓住了小樓裡的人,但沒抓住宮女。”

“這倒是對了。”

太子低語。

他看起來沒有那麼不高興,說話時懶洋洋的,好似一隻急需被人順毛的獅子。

可賈珠猶豫了一會,還是主動說道:“殿下,這沒什麼。她……我在小樓時,就已經有過這樣的猜想了。”

當郎秋寂靜無聲,沒被他的呼喚叫出來時,賈珠的心裡就已經閃過無數的猜測。但百分之九十的猜測,關乎剛才的宮女都是沒有生機的。

她必須得死。

因為她的身份不僅來自大皇子府上,還關乎她被派來前,是誰的棋子。

“阿珠既什麼都知道,為何還會掉入陷阱?”太子有些埋怨地,委屈地說道,“孤氣瘋了。”

賈珠敏銳地感覺到,太子說出這話時,庭院內的氣氛為之一僵。

那些伺候的下人,尤其是常年跟在太子身旁的宮人,是賈珠尤為熟悉的存在。他們的氣息在聽到太子說話時,總是有著下意識的反應,那反應……

賈珠微微瞪大了眼,“殿下,你做了什麼?”

允礽好似無辜懵懂地歪著腦袋,黏糊糊地拖長了聲音,“阿珠,這可是大哥府上,你覺得我會做什麼呢?”

一直和太子保持距離的賈珠忍不住上前,有些壓抑地說道,“正是因為在大皇子府上,有些事情才不能做。”

“阿珠剛醒來,就要與孤吵架嗎?可是孤很生氣,如果和阿珠吵架的話,怕是控製不住脾氣。”

太子淡淡地說道。

賈珠哽住。

太子生氣……他當然知道太子會生氣,隻是,哪怕太子生氣,賈珠仍有一個問題,他是怎麼被下藥的?

他眉頭微皺,想問,又覺得太子這個時候,這個問題怕是火上澆油。

不知是太子看出了賈珠心裡的困惑,還是他本來就打算提起這事。

太子慢吞吞地說道:“阿珠不是在酒水中被下藥的,實際上,你被下藥,是那個宮女無聲無息地給你下的。”這或許解釋了不少問題。

賈珠

斂眉,“難道真的與餘慶蘭和王仁無關?”他還真的錯怪了那兩人不成?

“不,他們的到來,是一個信號。”太子慢悠悠的,視線在賈珠的身上打轉,“一個……獵物上鉤,可以拉網的信號。”

賈珠在太子炯炯的目光中,下意識想要轉移自己的視線,在太子的眼中,似乎自己也是某隻獵物。

“阿珠,在那個時候,你最好的選擇,便是意識到不對直接離開。”太子的聲音分明就在耳邊響起,隻是聽起來卻有些遙遠,“你為何不這麼做?”

……在郎秋的聲音消失不見的時候,賈珠就已經知道出了差錯。

為何不走?

賈珠抿著唇,平靜地說道:“郎秋是因為我的命令涉險,我如何能不救他?”

不管是設計的人,還是參與其中的人,都萬萬沒想到以賈珠意誌之堅定,哪怕欲/火焚身,在那個時候,他仍然留有一定的行動能力,並非是任人宰割。

他隻要想走,還是能走的。

並且是毫發無損地走。

可賈珠選擇了留下來,與那女人相抗(在她身懷武藝的前提下),甚至堅持到了郎秋醒來……愚蠢,當真是愚蠢。

賈珠仿佛能聽到太子正在訓斥他,畢竟,在他剛剛醒來的時候,他也曾多次這樣訓斥過自己。

但。

賈珠並不認為他做的有什麼問題。

他歎了口氣。

“殿下,郎秋在我身邊十幾年,這些年,若不是有他在我身邊,我也未必能活得好好的。”這是實話,這些年,如果不是這兩個書童在他身邊,賈珠可未必能活得這麼順暢,“更何況,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以郎秋當時的情況,若是我安全後再去救他,他未必能留下命來。”

當時的郎秋在出血,誰能知道,賈珠找到人再回去,還能堅持到幾時?

“任何一個人成為阿珠的書童,這些不過他們應當的本分。”太子硬邦邦地說道,“你就為了區區一個下人,差點給自己賠進去?”

太子的聲音冰冷至極,正如同他所說,他非常,非常生氣。

生氣到了,哪怕是賈珠,都能感覺到他看似平靜表麵下的暴戾怒火。

賈珠閉了閉眼,緩聲說道:“殿下,雖然那個女子身懷武藝,但也隻是一些粗鄙功夫,並非……”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太子大步流星走到他的麵前,伸手在賈珠的脖頸邊毫不猶豫地擦過,留下一絲刺痛,“那阿珠可知,若是動手的人準頭再好上幾分,你眼下就沒命了!”

脖頸處的刺痛,讓賈珠後知後覺地回憶起當時的畫麵。

這似乎事關朱釵和瓷片之類的東西,也的確是有什麼東西滑過了賈珠的脖頸,隻是這點刺痛痕跡在緊張的時候,根本沒留下半點的印象。

“我……”

賈珠頓了頓,一時間也說不出什麼話。

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安然無恙嗎?

這也不見然。

畢竟賈珠那時候所做出來的判斷,全都是靠著幾乎要被熱氣擠爆的腦袋,說不定那個時候,還能有些疏漏呢?

賈珠疲倦地歎了口氣,他的身體仍有些酸軟,可在這個時候,唯獨在允礽的麵前,他不想流露出這種虛弱的反應。

“殿下,那你想要我怎麼做呢?”賈珠疲懶地搖頭,“在一開始的時候就發現有人計算我?不,就算我自認還是有點腦子,卻也不是未卜先知。將一切靠近我的人都先行設想成為惡人,盤算出種種應對的辦法?我可以,但我不是這樣的性格。如殿下所說,在看到郎秋為我出事涉險的時候,毫不留情地拋棄他,轉身離開?”說到這裡時,賈珠忍不住大笑起來,“殿下,我若是這般人,怕是殿下都不敢將我留在身邊。”

“孤為何不敢?”

太子的臉上露出怒容,“孤隻要你安全,隻要你還活著,你管那些洪水滔天作甚?”

太子話裡流露出來的某些情感,讓賈珠微微頓住,半晌,剛剛豎起來的隱刺也隨之軟化,無可奈何地說道:“可保成知道,我不是……我做不到。”

啊,正因為他是賈珠,正因為他做不到……

所以允礽才這麼生氣呀。

他恨不得將賈珠束縛起來,將他的四肢困在床榻方圓間,令他的每一處都隻能被鎖鏈給纏繞,叫他插翅也難飛,就連離開也成了奢望。

允礽知道他可以。

他做得到的。

隻要他想,他隨時隨地都能讓賈珠“死去”,從此世界上再沒有賈珠這個人,也不會讓他再被卷入計謀中,不會遇到任何危險,隻要他一直生活在他的庇護下,令誰也不知道他的存在……

太子的心口狂跳起來,帶著難以忍耐的焦躁。

他可以,他當然可以……

他越是這麼想,臉上就越是麵無表情,帶著一種可怕的冰冷堅硬。

直到……

直到賈珠冷不丁地觸碰著他,溫涼的手指在太子的臉上撫摸,這令允礽反射性地抓住賈珠的手掌,而與此同時,他也感受到了這手指的僵住。

允礽收攏用力,不讓賈珠有逃跑的機會。

隻是賈珠看起來也不像是要逃,他看起來更像是……

有些為難。

賈珠抿著唇,“殿下,我……”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太子粗暴的聲音打斷。

“阿珠不是怕我嗎?”

允礽直視著賈珠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道,“從醒來到現在,阿珠不是一直都在逃避我,不願與我靠近,不願看著我?”

“……那不是怕。”賈珠的呼吸破碎了一瞬,帶著隱忍的顫栗,“是羞恥。”

他的睫毛微顫,最終,視線緩緩抬起,落在太子的眉心。

“殿下,此事,我深以為恥。”

太子盯著賈珠的雙眼,仿佛不能理解剛才聽到的話,阿珠剛才說了什麼?羞恥?他的視線下意識跟隨著剛才的話就往下一看,賈珠在意識到他的眼神到底落在那裡後,下意識就扯走了自己的手指,尷尬地避開了去。

太子沉吟了片刻,“孤不覺得哪裡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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