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珠乾巴巴地哈了一聲,“保成當然不知道,畢竟躺在那裡任由人宰割的不是你。”
他說這話時,聲音又急促又輕微,顯然是害怕被人聽了去。
可太子卻滿臉疑惑,他欲要發泄的火氣被賈珠打斷,可殿下看起來也沒有真的惱怒,隻是用一雙漆黑的眸子困惑地看著賈珠,“任由人宰割?”
賈珠心頭的火苗猛地騰升,他死死咬住牙,免得那種火氣從牙齒裡擠出來。他不該如此,允礽隻是為了給他幫忙,方才……這件事上,真的倒黴的人應該太子,畢竟還連累到他必須施以援手,可賈珠幾乎無法克製心中那種大喊大叫的欲/望。
羞恥,當然是羞恥。
哪怕是這般,他還是無法克製那種顫栗的痙攣。
他被剝開,被迫袒露,露出最醜陋的一麵,獨獨在他喜歡的人麵前,那該死的,愚蠢的欲/望……賈珠理所當然應該憎惡這一次的事情,他本應該……如果不是在回憶之時,又徒然而生那種快慰滿足的喟歎!
賈珠不是對太子生氣,他是對自己生氣。
對那個屈服於本能,屈服於藥物的自己憎惡不已。
太子微蹙眉頭,似乎意識到賈珠的情緒不對勁。
心裡那些咆哮的念頭,因為賈珠的主動靠近,反倒是削弱了不少。
他在心裡輕哼了一聲,為自己沒救
了的底線,而後反手扣住賈珠的手腕,就將他往房間裡拖。
賈珠下意識與他僵持,卻聽到允礽淡淡的話,“難道阿珠還想站在門口和他們討論這些嗎?”
賈珠掃過庭院內的侍衛宮人,哪怕他們的聲音壓得再低,都或許會有人能聽到。
賈珠鬆懈了力氣,任由著太子將他拉了進去。
哐當一聲,門被用力甩上。
眼瞅著賈珠和太子都消失不見,這庭院中的下人方才鬆了口氣。就算是玉柱兒王良之輩,都露出一副得救了的表情。
他們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
如果要叫他們再麵對太子的冷臉,他們怕是有人要開始瑟瑟發抖起來。
但這都沒比得上玉柱兒和王良。
如果真的要評選出誰才是那個倒黴受害者的話,玉柱兒覺得他是排行第一。
畢竟,唯獨他們這幾個才真正參與了審問一事。
當然,這本應該是屬於刑部官員,或者大理寺,管他的什麼官員的權力,太子本不該參與其中。
可誰在乎呢?
在太子想殺人的時候,他沒急著殺人,反倒是要先審問出個好歹來,已經是他們謝天謝地的結果。
而結果,就如同這個陰謀一樣老套可笑。
這個女人,是柯爾坤在兩個月前剛被認回來的庶女。身為索額圖的弟弟,柯爾坤倒是比他的兄長要低調一些,認回個庶女根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又不是個庶出的兒子的。
可那時候,大皇子和大福晉聽著太子帶來的消息,卻是清楚為何這個消息被瞞得悄無聲息。
這個女子的出身,怕是不乾淨。
不管柯爾坤到底是出於什麼理由將人帶回來的,他當然要瞞著她的身份,將這一切都處理乾淨。
柯爾坤家的庶女,榮國府的賈珠,這要在外頭的人看來,或許是有些相稱的,最起碼,柯爾坤還是一等公不是嗎?
他家裡頭出來的女兒,哪怕是個庶女,也是有人搶著求娶的。
大皇子頭疼地揉著額角,“如果是這樣,倒是能理解了。以這個身份,要是出了這樣的事,柯爾坤必定會要求賈珠娶了她。”
太子在暴怒後,必定會站在賈珠的這一邊,以賈珠的性格……他會娶。
大皇子打了個寒顫,臉色有些痛苦,賈珠的確會娶。
如果這個女子沒參與其中,也是被算計過的話。
那到時候,太子和柯爾坤必定會鬨得不愉快。
這會乾涉到索額圖嗎?
大皇子斂眉,好吧,這隻老狐狸倒是不一定。
如果利益要他犧牲掉自己的女兒,想必他會毫不猶豫地犧牲掉。他根本不可能在意,不然不會走到今日這個位置。
他為了維持住自己的地位,可是源源不斷地往皇宮送人呢。
可隨後,從柯爾坤庶女口中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後,她又得到了什麼下場?
本來依著她的身份,理所當然得到一份赦免,畢竟也算是索額圖家的人。
嘎吱——
是的,就在那個時候,他們清楚地聽到了一聲胳膊擰斷的聲音,與此同時,他們也聽到了太子殿下溫柔曖/昧的話,“撒謊,你不是毫不知情,對嗎?阿珠脖子上的傷痕,是你竭儘全力想要留下他的證明。”
伴隨著太子的話,他的腳尖越發用力,更多可怕怪異的骨骼聲摩擦著。
“是這隻手?”
他廢掉了女人的右手,又恍然大悟地笑了起來。
“噢,是孤錯了。”太子的聲音竟然帶著淡淡的笑意,“你是左撇子呀。”
太子乾脆利落地踩斷了她的左手。
哪怕被堵住嘴巴,一
絲一毫的聲音都發不出來,可他們的眼角餘光還是能看到那個女人在地上痛苦打滾,悲慘得如同肉蟲的模樣。
哪怕是大皇子,都為太子那一瞬間的暴戾而震驚。
殿下卻是漫不經心地用帕子擦了擦手,隨意地丟到了地上,看向大皇子。
“大哥不是想知道,為何要選擇你府上動手嗎?原因很簡單。如果阿珠在這裡出事,我未必不會遷怒。這個女人,柯爾坤,阿珠,乃至於索額圖,與你……”
太子冰冷地念出一連串的名字,惡意地笑起來。
“這不是一箭雙雕,這是想一網打儘。”
啪——
清脆的一聲響,讓玉柱兒猛地從思緒裡回過神來,他反射性地看向屋內,隻看到了剛才沒闔上的窗戶被風吹得拍打在框上。
他不敢再走神,站在冰冷的春風裡,聽到了庭院外的吵鬨聲。
老天,救命。
他在心裡默念了幾個數,才強迫自己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那就是在他希望一切都好,什麼都不要發生的時候,卻偏偏發生了最不想發生的事情。
其他皇子們過來了。
大皇子的宴會上出現了一些問題,就算什麼都沒有流露出來,可是參與其中的人還是能有所感覺。
可直到最後都沒有人跳出來宣稱這是一個怎樣的問題,也沒有人得知事情的發展,最後隻能暈頭轉向回去了。
有些人則是得到了大福晉的邀請,留在了府中,這自然包括了賈家人。
而太子與幾個皇子也熱熱鬨鬨地留了下來,一切就好像順理成章。
這些皇子倒是知道出了什麼事兒,因為大皇子行動的時候並沒有避開他們。
三皇子在得知消息的時候,便第一時間嘲笑了賈珠,並宣稱沒看出來他哪裡值得被算計。
四皇子聽到他說的話之後,隻是繃著臉色看了一眼三哥,冰冷開口。
“三哥最好一直保持這樣的態度,好叫二哥,不要懷疑到你身上。”
“四弟怎能如此放肆,你這話何意!”
三皇子勃然大怒,看著他的眼神就要冒出火來。
五皇子和七皇子連忙攔住他們兩個,八皇子站在他們中間,有些茫然無措。
四皇子被七皇子攔住,看了一眼他有些跛的腳,到底是沒再衝動掙開。
“在大哥府上出了這樣的事兒,分明就是故意設計。這竟能坑害到珠大哥,便也意味著,若是落在我們身上也是逃不過的。”允禛冷冰冰說道,“我若是三哥,可不會在這個時候幸災樂禍。”
三皇子似是想說什麼,卻被允禛的話堵得無話可說,惱怒地轉過頭去。
等宴席散去後,原本大皇子是想要讓他們回去,可是允禛卻是堅持不肯回去。而允禛不走,允祉也像是不肯認輸一般不肯走,這幾個兄長的不走,就更彆說這些小的了。
這麼一搞,大皇子隻能派人去皇宮,順便將今日發生的事情告訴康煦帝。
允禔可絲毫沒有家醜的感覺,尤其這是涉及到索額圖後,他有一種微妙得像是吃了蒼蠅的感覺。
隻他在那頭處理事情,倒是沒想到這幾個小的居然有那樣的膽子,居然還偷偷摸摸去找太子。
允礽眼下,可在盛怒中。
允禔都有些擔心,說不定他何時就要殺個人泄泄火氣呢!
庭院外,幾個大太監宮女攔在了皇子們的麵前,春華為難地說道:“幾位爺,奴婢也曉得諸位心急,可眼下珠公子剛剛醒來,太子爺正在與他說話,已經吩咐下來,誰也不能入內。”
“就連我們,也不許?”
允祉皺眉,不耐煩地說道。
他可不稀罕來看什麼賈珠
,他不過是想來打量他落魄的模樣,如今被這大宮女攔住,允祉的臉色就已經不好看了。
玉柱兒跟著欠身,賠笑說道:“三皇子,這真是使不得。殿下……”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聲巨響,就在屋內響起,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猛地看向屋門。
就在大宮女太監分神的瞬間,允禛沉默地閃身進去,靈活的姿勢滑不溜秋,一下子沒撈住給過去了。
允禛的動作非常快速,眨眼間就已經到了屋門前,可在他推開門之前,一道重物狠狠地砸在門上。
“滾!”
是允礽冷厲的聲音。
太子聽到了外麵的喧鬨,也同樣聽到了腳步聲。
允禛沉著小臉,“太子二哥,此事珠大哥乃是受害者,縱然二哥再是生氣,也不該朝著珠大哥發火。”
屋內似是因為四皇子這番話安靜了下來。
允禛微微蹙眉,側耳想聽清楚屋內的動靜,卻是真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過了好一會,賈珠有些疲軟的聲音軟軟響起,“四皇子,不必擔心,太子殿下可是個講道理的人,不會對我做什麼的。”
“可方才……”
“禛兒,彆犯蠢。”太子冷冰冰地丟了一句,“孤舍得打他?”
四皇子歎了口氣,這個時候,侍衛宮人已經圍了上來,允禛得了賈珠的話,有些勉勉強強的相信了。
而屋內的氣氛不是允禛想象的那樣劍拔弩張,但也帶著一絲詭異。
太子站在門前,賈珠卻尷尬地貼著牆壁,兩人幾乎形成了對峙的勢頭。
賈珠猶豫了好久,才試探著說道:“保成,我們……”
“阿珠沒說完,就不許走。”
眼下這屋內一片亂象,看起來好像有人在這裡打鬥過,床帳被褥亂丟,杯盞與茶飲翻倒,就連椅子也是亂七八糟擺放著……
賈珠應該後悔的。
太子是個追根究底的人,一旦他想知道什麼,便會用儘手段想從賈珠的嘴裡得到答案。
比如,羞恥。
他想知道賈珠為了什麼而羞恥。
可賈珠隻會覺得太子當真匪夷所思,他怎麼能為了這個答案,就去解他的腰帶,差點把他的衣服給剝下來,而且距離他穿上外衫也不過堪堪一刻鐘!
“這不過是為了阿珠的身體著想,難不成你真的要孤把你丟在冷水中泡上半個時辰嗎?”
“未嘗不可。”
“荒唐!”太子暴怒,“為了區區顏麵,阿珠竟然連命都不要了嗎!”
賈珠看著太子那張漂亮的小臉上迸發出來鮮豔的怒火,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可殿下,那是……不當之罪。”
賈珠喃喃。
太子趁著賈珠閃神的瞬間再一次逼近他的周圍,牢牢守在他退縮的方向,除了身後的牆壁,他再無路可逃。
“何罪之有?”
太子清冷的嗓音揚起,“我不過是幫著阿珠解決了些許人之常情的小麻煩,隻為了區區這麼一個問題,阿珠,就難道想遠離我,疏遠我,從此不再見我嗎?”
賈珠抿唇,“這不是小問題。”
過了一會。
“我也沒想遠離殿下。”
太子雷霆震怒,“可是你一邊說話一邊背對著我!”
這都開始麵壁了!
賈珠惱羞成怒,大聲說道。
“就算太子殿下不知道人之羞恥,但也應當知道這事不是常態,突然出現,總該讓人有個整理思緒的時間,殿下怎能奢求我一下子就冷靜下來將那些事都當做沒有發生過!”
他本來是能做到的,如果不是太子輕描淡寫的將那件事重新再提起來,賈
珠甚至想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可太子卻因為賈珠下意識的避讓和退縮,硬生生將這件事又剖析了開來。
“倘若孤現在什麼都不說,再過幾日這件事處理完畢,塵埃落定之後,阿珠就會將自己的想法全都藏起來,隻是敷衍於孤。”
“我從未敷衍殿下。”
“那阿珠就告訴我,真正令你為難的事情到底是什麼?”
賈珠哽住,真正令他為難的事?
自然是這惱人的,痛苦的情感。
他喜歡允礽。
這種感情,就像他在大雪紛飛的冬日,總算在寒冷至極的時候,哆嗦著找到了最後一簇燃燒著的炭火。
他怕冷。
冷得至極。
這塊炭火就是拯救他最後的良藥,他迫不及待地用凍僵的雙手抓住了它,為此遍體鱗傷,卻甘願守著這一小簇溫暖的光亮。
他原本以為感情並不會困擾到他,可世上總有意外,而意外也來得如此之快。
他當然不能夠靠近太子。
因為靠得太近,他就生怕自己發了瘋,將他幾乎無法隱藏得住的感情吐露出來!
“阿珠。”
就在賈珠沉默著,不知要怎麼回答太子的時候。他聽到了背後窸窸窣窣的聲音,那聽起來像是在寬衣解帶,布料摩擦的動靜。
賈珠寒毛聳立,下意識望了回去,就看到太子剛解開腰帶,任由著那些配飾和掛件猛的墜落在地上,發出輕輕一聲脆響。
他倒抽了一口氣,在太子顯然要解開他的明黃色太子服飾時,賈珠幾乎是飛撲了過去,一把按住了太子的手,“保成,你想做什麼?”
“讓阿珠做回來。”
賈珠一瞬間有些迷茫,就聽到太子淡定地說道:“阿珠不是介意我看過你的一切,讓你倍感羞恥嗎?”
賈珠遲疑,雖然是有點這麼回事,但不完全是這麼回事。
可太子還在繼續說下去。
“那孤在阿珠身上做過的一切,阿珠一點一點地還回來,叫孤同樣露出那種狼狽,羞恥,痛苦呻/吟的模樣……”太子一邊說著,一邊貼近賈珠。
這嚇得他手忙腳亂,撲騰著又貼回了牆壁邊上,不敢大喘氣地看著太子。
而太子仿佛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隨手將自己的外衣脫了下來,丟在了他們兩人的中間,然後大步跨了過去,又貼近了賈珠的身體。
“而阿珠看著那樣的孤,會覺得舒服一些,會不再逃避孤嗎?”
賈珠的眼神亂瞄,就是不肯與太子對上,太子微惱伸出手,掐住了他的下巴,強迫他們兩人四目相對。
驀地,方才太子說的那些話如同弓箭紮穿了賈珠的耳朵,讓他無法自控地麵紅耳赤了起來。
“……無恥。”
太,太無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