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不時就會有人被萬歲爺發作,然後拿出個什麼罪證被帶了下去嚴查,基本上能被萬歲爺這麼做的,就是有去無回了。
這做官的沒有幾個屁股底下是真乾淨的,有些時候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他們自然擔心什麼時候就輪到自己。
就在他們坐立難安的時候,殿外響起了一聲。
“太子殿下駕到——”
他們的心頓時又冷上了半截。
這位,眼下在他們心中可堪比閻羅王。
允礽踏進乾清宮,正好看到宮人們跪在地上清理著血跡,他挑眉打量了一眼,“又是誰惹阿瑪不高興了?”
“除了你這個臭小子還有誰?”
康煦帝的聲音從左梢間傳來,太子的腳尖一轉就朝著那邊過去了。
臨到冬日,便是各種小病小災容易冒犯的時候。前幾天皇太後的身體略有不適,皇帝聽到消息便急忙從暢春園趕了回來,守在皇太後的床前伺候了幾日,直到她身體康複了,這才放下心來。
也正是為此,眼下皇帝就在內庭發作起來一些事情就更加方便容易了。
“我這些天好端端的在阿瑪的跟前跑前跑後,再是聽話不過,怎麼可能惹阿瑪生氣呢?”
太子步入房間,就看到皇帝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麵對太子進來的身影,他是一點兒都不打算看過去。
皇上沒回答太子的話,太子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說下去。
“外頭可還有好些人在等著呢,阿瑪難道不打算見他們了?”
“就讓他們晾在那裡吧,一個兩個心眼多得很,看著就心煩。”康煦帝漫不經心地說道。
太子走到棋盤的前麵,跟著皇帝一起看了幾眼,然後隨手撈搶過了皇帝手裡的棋子,啪嗒一聲就下了下來。
“哎喲,你這個臭小子,怎可以隨隨便便……”
皇帝的話還沒說完,就發現隨著太子這一步起走下去,剛才還沒有活路的白子一下子就絕境求生,有了新的生機。
“妙哉妙哉。”
康煦帝轉了態度,欣喜地說道。
“阿瑪,忠順王死了。”
太子在皇帝的對麵坐下來拿過了,皇帝還沒有喝的,茶水咕嘟咕嘟的灌下去,這話一出,就讓康煦帝冷了臉色。
“太醫院是怎麼辦的事兒?”
皇帝惱怒的說著,臉上是冰冷的寒意。
“阿瑪,你也知道,那老東西本來就快死了。那麼多名貴的藥材,花在他身上如流水,死就死了。”太子倒是不怎麼在意這件事,畢竟這老東西活著也是浪費,當初他早就該死在火場裡,不過是僥幸,這才讓他活著出來。
他挺著一口氣的確是痛苦,然折磨一個已經沒什麼反抗能力的人,倒也不會讓太子覺得愉悅。
“他死了倒是沒什麼,不過餘下這幾個,可是得好好養著。”皇帝說到最後,聲音裡的血氣,卻是揮之不去。
刺殺一事,已經過去幾個月,可是引發的後果,卻是到現在,都沒能到儘頭。
康煦帝看著太子,“你真要親自動手?”
“阿瑪說笑了,這哪裡是我自己動手,不都是嘴皮子動動,全讓手底下的人去了嗎?”
皇帝皺眉:”你知道朕在說些什麼。“
“阿瑪,孤不過是活動活動筋骨罷了。”太子笑眯眯地說道,“眼下,還不到時候。”
卻也快了。
康煦帝回想著太子列出來那一張輿圖,半晌,還是忍住了訓斥的心思。說到底,太子一步步走到今日,已經超出了康煦帝的預料。眼見太子比設想中的還要成熟,康煦帝還有什麼不高興的地方呢?
哦,唯一不高興的地方,便是太子直到現在,都還是孤家寡人。
許是因為之前太子險些出事的緣故,哪怕朝廷眼下正是風聲鶴唳,可是還是有不少朝臣前仆後繼地想要請求太子成婚。
如果說之前不過是小打小鬨,可是到了眼下,這請求的聲量,卻是不容小覷。隻是太子根本沒將心思放在這上麵,哪怕康煦帝提起來,也是搖頭,壓根沒有想法。
康煦帝知道太子的主意,可是這年紀大了,人就是愛嘮叨,總是忍不住將之前的事情反複拉出來說,讓太子這幾天看見皇帝就想跑。
“皇太後問起了你的婚事……”
“阿瑪,孤查出來,和忠順王接觸的這幾個人,身上都有疑點。”太子利索地打斷了康煦帝的話,從懷裡抽/出了一份文書遞給皇帝。
康熙帝幽幽地看著太子。
太子咳嗽了一聲,將手裡的東西晃悠了一下,笑眯眯地說道:”阿瑪?“這聲音裡還帶著一點討饒的意味,好像是在懇求著康煦帝不要再說之前的事情了。
康煦帝歎了口氣,又歎了口氣,將手邊的紙團丟了過去,狠狠地砸在太子的腦袋上,這才將文書抽了過來,惡狠狠地說道:“朕看你能躲到幾時!”
太子可是不理,康煦帝在看文書時,他自顧自地摸了茶點來吃。他一路帶人從京城外疾馳回來,早就餓壞了。隻是這香軟的東西吃得他眉頭緊皺,三兩下吞了幾個,又放了回去。
梁九功盯著看了一眼,轉身退出去,命令人重新開始準備東西。
隻是這一出一進,待梁九功回來時,康煦帝正大發雷霆,“荒唐!”
太子查出來的,正是他們缺少的最後一環,然這個答案,卻是叫皇帝雷霆震怒。
殿內的太監宮女跪了一地,太子卻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指,歪著腦袋說道:“阿瑪,生氣做什麼?應當害怕的,不該是他們自己才對嗎?”
太子揚起一個嗜血的微笑,“這個年,怕是有趣極了。”
…
“救命,嗚嗚嗚……”
雪下得越發大了,甄英蓮跟著嬌桃出門時,被她包起來就像是個小團子,一步一步地跟在嬌桃的身後。
自打上次出事,甄英蓮都快一個月沒出門。
是現在快過年了,甄夫人才鬆了口,允許嬌桃帶著她出來走走,可是也不能走太遠,還是隻能在邊上來回。
甄英蓮自然也是願意的。
畢竟要是真的叫她再來一次,小姑娘可真是要嚇得不敢出門了。她身邊跟著一個婆子,還有嬌桃,三個人一起出來,將小姑娘護在了裡麵。
雪很大,雪聲裡,吵鬨的聲音,也不小。
甄英蓮好奇地看了過去,發現正是一些官兵正在一處宅子的前麵抓人。那些看起來家世不凡的公子姑娘們給粗暴地帶了出來,被推到在雪地裡。至於那些奴仆就更不用說,看著一個個都衣裳單薄,很是可憐。
甄英蓮抓著嬌桃的袖子,輕聲細語地說道:“嬌桃姐,他們這是怎麼了?”她看著一個跪倒在雪地裡的姑娘,有些可憐地搖頭,”看著好生可憐。“
“這是家裡頭犯事了。”嬌桃捂住甄英蓮的眼睛,不叫她往那邊看,“所以,官兵這是來抄家了。”
嬌桃抿著嘴,說起這話時,聲音也低低的,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這已經是這個月裡的第五家了。
這個年,有很多人,怕是過得不會太好。
可這都和他們沒關係。
嬌桃小心地守著甄英蓮,比之前還要警惕,哪怕她知道,賈珠已經給了保證,可還是擔心再發生之前的事情,所以每一步都非常小心。
直到他們重新回到家裡,嬌桃和婆子這才對視一眼,兩人都放下心來。
這一路他們真是提心吊膽,直到回家來這才稍微好些。
甄英蓮的手中拿著買來的小兔子,高高興興地蹦躂上台階,笑嘻嘻地朝著屋內說話,“阿娘,嬌桃姐給我買了……阿娘,阿娘!”
甄英蓮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帶著從未有過的驚慌。
嬌桃和婆子嚇了一跳,兩人匆忙忙地上了台階,幾步越過了大堂,方才看到後院正對著的屋內,甄英蓮正跪倒在門前,拚命想要去攙扶著軟倒在地上的甄夫人。
他們兩人趕了過去,幫著把甄夫人給攙扶了起來。婆子最是冷靜,伸手去碰甄夫人的鼻子,片刻後鬆了口氣,“有氣息,小姐莫怕,我現在就去請大夫!”
還有口氣就好,最怕的是連這口氣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