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麵無表情，懶得搭理卡爾。
“我早就說過了，你和他不是一路人。”卡爾笑起來，“他不可能喜歡你，你想他走下來和你一起流浪奔波吃粗茶淡飯，你想他畫畫的手洗衣做飯做家務變得粗糙，你想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因為疼痛含著眼淚。你瞧，傑克道森，你是多麼的自私，你根本沒有想過嬌生慣養的小玫瑰可無法在淤泥裡生長。”
傑克握緊了手中的筆，他抬起眼，冷冰冰地看著卡爾，第一次語氣尖銳，“傲慢無禮，自私自利，你這樣的人，桑伊才不會喜歡。他也不會像你那樣看重彆人的身份，自以為自己是上等人而對其他人出言嘲諷，不尊重彆人。”
“你這樣的人，桑伊永遠不會喜歡。”
卡爾的笑容漸漸消失，他冷漠地看著傑克，半晌才說，“所以，你在沾沾自喜，沒有想過讓自己爬上來，而是試圖讓桑伊掉下去？你對待你的天使就是這樣的，這可真是諷刺又可笑。”
傑克合上畫冊，他冷冰冰地看著卡爾，“我和桑伊的事不需要你管，你可是有未婚妻的人，而且你敢和桑伊說你喜歡他嗎？自私的懦夫。”
“你可真是混蛋極了。”
卡爾掄起拳頭，一拳揍在傑克臉上，然後撿起掉在地上的那本畫冊，他翻看了幾頁後表情越來越陰沉，“你像一個變態，偷窺狂，你畫的全都是桑伊，他知道你這樣畫他嗎？”
“還給我！”
“還給你？”
卡爾舉起畫冊看著傑克，惡劣地笑了起來，“你去撿啊。”
他把畫冊丟進了大海裡。
……
“有人跳到海裡去了。”
這句話在船上迅速地傳開。
桑伊也聽見了。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跟到了甲板上。
除了登船那天，這是桑伊第一次看見甲板上有這麼多人。
熙熙攘攘地，有很多目光看向桑伊竊竊私語。
“不就是畫冊掉進了水裡嗎？”旁邊的聲音竊竊私語，“何必跳進海裡去，這是真的不要命了啊。”
“聽說跳海的時候隻有霍克利在場，誰知道他到底是自己跳進去的還是被推下去的。”
畫冊？
霍克利？
桑伊喉嚨有些啞。
他趕緊擠到最裡麵，看見了在海裡撲騰的傑克。
“抓住救生艇。”下麵的船員丟了一個救生艇下去，“還有繩子，扒著繩子上來。”
泰坦尼克號在慢慢地減速了。
“我記得他隻是一個下等人對嗎？從下等艙來的。”旁邊的人不高興極了，“因為一個下等人船減速了，這可真讓人不爽。”
“畢竟是一條生命。”
“據說是霍克利先生讓船慢行的，所以肯定不可能是霍克利先生把他推下去的。”
傑克借著救生艇進了下等艙的船道。
桑伊又擠出人群準備去下等艙。
卡爾站在人群之外，他攔住桑伊問，“你去做什麼？你要去見那個下等人？下等艙才是他該待的地方。”
下等人，上等人。
桑伊從沒有在哪一刻如此惡心階級的固化，他抬頭看著卡爾沒有說話，那雙眼睛卻染著憤怒，“他不是人嗎？下等艙住著的不是人嗎？”
“是又如何？不過是下等人而已。”卡爾淡淡道，“他們的命並不值得這麼在意，死了就死了——”
“啪”地一聲響，甲板上的人都轉頭看過來，看著桑伊和卡爾。
卡爾像是被打懵了，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有明白為什麼桑伊突然要打他。
他看向桑伊，從桑伊的眼底看到了失望，這一瞬間他才覺得有些不知所措。
桑伊討厭他知道，但是至少沒有用過這樣的目光看著他。
“我本來以為你就算再傲慢再自大再看不起下等艙的人，至少對生命有所尊重。”桑伊的聲音很輕，“抱歉，是我想太多了。”
他再一次告訴自己，這個時代就是這樣的，甚至不隻是這個時代，階級之間的差異在哪個時代都有，而大部分上流社會的人高高在上難以體會平民百姓的苦難，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甚至於在這艘船上，這些事情就顯得更加明顯和尋常。
他從來不覺得上流社會的人都要去共情平民，但是這樣明目張膽的表達著，讓他覺得很反感。
他也沒有能力去改變什麼，處在這樣的時代下，他當然也沒準備改變。
他的想法在這裡才顯得可笑，因為他也是這些高高在上的上等人中的一份子。
傑克就是因為他才會被這樣的嘲諷，也是因為他才會跳進海裡。
他也是壓迫者之一，說這樣的話也實在可笑。
“算了。”最終桑伊說，“我真是惡心透這艘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