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猛然回神,她看向伊麗莎白,笑著提醒,“天黑了,我們進屋吧。”
兩人進去的時候,在回廊裡遇見了管家尼克利斯太太,她見了兩位小姐,笑著說道:“兩位小姐,夜宵快要開始了。”
伊麗莎白笑著向尼克利斯太太道謝。
瑪麗走了兩步,回頭,身材微胖的尼克利斯太太還站在原地。
瑪麗想起來剛才看到的那個人影,那個人的身影跟尼克利斯太太並不像。
瑪麗:“尼克利斯太太,剛才有人來過嗎?”
尼克利斯太太一怔,然後笑了起來,“瑪麗小姐,除了剛才來點壁燈的人,應該沒人來過。”
停了停,她像是想起了什麼,說道:“因為忙著準備夜宵,一時也沒想起來要點壁燈。還是達西先生說走廊太黑了,讓人為兩位小姐點上壁燈的。那位先生看著總是很嚴肅,沒想到這麼體貼。”
瑪麗:“……”
瑪麗想到了自己跟伊麗莎白說的話,莫名忐忑。
她看到的那個人影,到底是幻覺還是達西先生?
伊麗莎白見瑪麗沒跟上,回頭,“瑪麗,怎麼不來?”
瑪麗笑著應了一聲,連忙走上前,跟伊麗莎白進了屋子。
在休息室裡,牌桌還沒撤,班納特先生和達西先生已經不再聊天,兩位紳士各自占據沙發一方,手裡都拿著一本書。
瑪麗的目光落在達西先生身上。
其實達西先生長得真的很俊,令人看了就移不開眼。但這位先生在人前表現得實在太嚴肅了,又不愛說話,周身都散發著冷冽的氣質,令人不敢接近。
達西先生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眼睛從書本移開,深邃而明亮的眸子直直看向她。
對視的瞬間,世界仿佛都變安靜。
瑪麗跟他對視了幾秒,歪頭,臉上露出兩個小梨渦。
達西先生卻沒有笑,他的眼底仿佛蘊含著很多深意和複雜的情緒,臉上卻毫無表情。
那個人影,是達西先生。
他都聽到了。
不知道怎麼的,瑪麗就是很篤定。
木已成舟,還能怎麼辦呢?
瑪麗也覺得有點頭疼,賓利先生和簡已經訂婚,她以後將會有更多的場合要和達西先生相處。
她如果跟達西先生解釋些什麼,不僅顯得多餘,還顯得她確實心機深沉,彆有用心。
就……當作自己不知道他聽見了那些話吧?
賓利小姐今晚在牌桌上並不順利,瑪麗和伊麗莎白出去晃了將近一小時,這一個小時的時間裡,賓利小姐已經快把自己的籌碼輸光了。
賓利小姐見瑪麗回來,如獲救星。
賓利小姐:“瑪麗,你快過來,快來幫我看看怎麼出牌。”
瑪麗莞爾:“卡羅琳,我很想過去幫你。可是我怕你的牌友不同意。”
“不同意!絕對不同意!”莉迪亞手裡拿著牌,她最近在牌桌上被瑪麗全方位碾壓,難得在內瑟菲爾德的牌桌上大殺四方,並不想讓瑪麗來搶她的風頭。
簡和賓利先生兩人相視而笑。
赫斯特夫妻在牌桌上輸了不少,但沒賓利小姐輸得多。
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們和賓利小姐都輸了,那豈不是好處都給了朗伯恩一家?
赫斯特先生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於是,開始打牌前還拒絕讓瑪麗上牌桌的赫斯特先生連忙說:“同意的!來者是客,哪能不讓瑪麗小姐玩牌呢?瑪麗小姐,請坐請坐。”
賓利小姐讓瑪麗坐在她的身旁。
尼克斯利太太來說夜宵已經準備好的時候,一桌人還不願意散。瑪麗坐在賓利小姐身邊,陪她玩了兩局。
籌碼是沒辦法全部贏回來了,但是輸得要比之前少多了。
賓利小姐很心滿意足。
就是坐在賓利小姐身邊,瑪麗都能感覺到達西先生的視線時不時地落在她身上,她做賊心虛,不敢回頭。
戰戰兢兢地等牌局結束,瑪麗猛然回神。
這事情如果真論對錯,她其實也沒做錯什麼,說沒有很喜歡達西先生難道犯法嗎?她做什麼弄得像是被丈夫逮到出軌證據的妻子似的?
瑪麗覺得自己的心情很莫名其妙。
這天晚上,瑪麗到離開內瑟菲爾德的時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回家之後,大家洗漱之後各自回房。
休息室裡空無一人,瑪麗趴在窗戶前。
原本還晴朗的夜空忽然下起雨來,雨點吧嗒吧嗒打在玻璃上。
班納特先生本來已經回房打算休息了,可班納特太太今晚像是打了雞血似的十分激動,在他耳旁嘰嘰哇哇碎碎念。
班納特先生覺得無趣極了,聽太太碎碎念,還不如聽雨來得有趣些。
乾脆到了休息室,發現瑪麗趴在窗戶前看雨。
班納特先生看瑪麗一直在發呆,打量了她一會兒之後,忽然問:“瑪麗,你為什麼不高興?”
瑪麗回頭,看見穿著一身居家服的班納特先生走過來。
她覺得自己跟班納特先生感情並不算好,很奇怪他怎麼能感知到自己現在的情緒。
瑪麗回答:“因為離彆。”
班納特先生愣了下。
瑪麗眉頭微皺著,隨口胡扯:“賓利先生和他的朋友將要離開,雖然簡將要成為內瑟菲爾德的女主人,但我覺得他們不會在內瑟菲爾德長住。簡嫁人了,莉齊也會嫁人,我將要去倫敦,基蒂和莉迪亞以後也會離開朗伯恩……我想到這些事情就不太高興。而今晚在內瑟菲爾德,我好像無意中傷害了一個朋友,雖然表麵上看不出來什麼,但他應該在生我的氣。”
班納特先生:“……”
他覺得聽瑪麗說這個,不如聽雨。但他之前就懷疑瑪麗在跟他生氣,現在難得她說這麼多,班納特先生不好嫌棄什麼。
他靜默了一會兒,看向瑪麗。
瑪麗臉上倒是沒有多少苦惱的神情,她看上去像是在思考什麼事情。
班納特先生:“你在內瑟菲爾德不止一個朋友,你惹哪個朋友生氣了?”
瑪麗默了默,“達西先生。”
班納特先生:“……”
班納特先生想點一支雪茄,但是忍住了。
他慢悠悠地說:“家裡除了簡之外,其他人都特彆不喜歡這位先生。我雖然能跟他聊幾句,但捫心自問,他並不如維克哈姆先生那樣能討我的歡心。”
外麵大雨滂沱。
瑪麗將窗戶打開一條小縫,帶著水汽的風很涼,撲麵而來。
她將窗戶關上,低垂著眉眼,拿出手絹將沾染了水汽的手擦乾。
班納特先生看著她的舉動,忽然問:“你很喜歡他?”
瑪麗嚇了一跳。
因為班納特先生已經是今天第二個這樣問她的人,傍晚在內瑟菲爾德,莉齊也問她,是不是很喜歡達西先生。
瑪麗有些茫然,“您覺得我很喜歡他嗎?”
班納特先生更茫然,奇怪地反問:“難道你不喜歡?”
瑪麗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她又說:“他在赫特福德並沒什麼好名聲,爸爸,您覺得他是怎麼樣的人?”
“因為我自認是一個古怪的人,所以我覺得這個年輕人在待人處事上雖然不怎麼討人喜歡,我卻不討厭。他很有見識,談吐也優雅,並不在乎彆人怎麼判斷他。”
瑪麗追問:“就這樣?”
班納特先生忍不住笑了,打趣著問道:“我的小瑪麗,你還想聽我說什麼?”
瑪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聽班納特先生說什麼。
她覺得自己可能傷害了達西先生的感情,這不是說她覺得達西先生喜歡她或是怎麼樣,而且達西先生本質上是一個溫和真誠的人,他們的每次相處都很融洽,或許他將她視為像妹妹喬治安娜·達西一樣,現在卻猛然得知自己接近他完全是彆有心機。
達西先生是那樣好的人,除了簡,大家都在誤解他。
他現在或許還覺得自己跟他相處時,並不是出於真心。
達西先生未免太慘了。
瑪麗想了想,輕悠悠地歎了一口氣之後,跟班納特先生說:“大概因為我知道他到底有多好,所以總希望身邊的人也能看到他的好。我可能想聽爸爸說點關於他的好話吧。”
班納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