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沁的畫廊所展示的畫中,有一部分作品是能買走的。
當然,大家也非常給麵子,離開的時候或多或少都帶走了一兩幅。
“媽,你有喜歡的嗎?”鄭殊問,空手而歸不是他鄭少的風格,再沒欣賞的眼光,也得花點錢支持一下。
“伯母喜歡哪一幅,我直接送。”誰也無法抵擋溫柔優雅的夫人,更何況還有一同的愛好,莫沁已經跟俞茴雅約定,下周請她來家裡看藏品。
俞茴雅雖然大方溫柔,對收藏的要求卻很高,她覺得若不是心頭好,就算帶回去也隻能淪落在倉庫裡積灰,他人費儘心思創作的作品,這又何必呢?
然而拒絕又不太好,於是目光在畫廊中的小畫作中仔細找尋,可以帶一幅小一點的回去,放在房間裡當裝飾畫也不錯。
終於她從一個角落裡看到了一幅,“我能帶走它嗎?”
這並非是掛在牆上的,而是擱置在地上,似乎作替換用,為了不被磕壞,四周還包了角。
莫沁看到這幅畫,微微一愣,“您喜歡這幅?”
“可以嗎?”這幅畫整體色調偏暗,跟莫沁和她夥伴們的風格不太一樣,似乎更尖銳一點。
那些黑色的線條纏繞在空中像一片烏雲,又好似一隻無形的手,伸向地上唯一鮮紅的一筆,看著非常壓抑,仿佛有一種心臟被遏製的感覺。
然而再仔細看,地上灰黑褐土中又點綴著綠意,那是很朝氣富有生命力的綠,沁著嫩黃,宛如枝頭的芽,直接讓整幅畫從絕望的窒息中掙紮出來。
俞茴雅原本隻是粗粗一瞥,現在越看越喜歡,覺得這幅畫於她的心境非常契合。
莫沁跟夥伴們互相看了一眼,說:“您的眼光真的非常獨特,這不是我們畫的,而是一位老師畫的。”
“這樣呀……”俞茴雅微微有些遺憾,正要放回去,莫沁卻說:“如果您喜歡,可以將它帶走。”
俞茴雅遲疑道:“可不是你們老師的作品嗎?”一般這麼說,便是隻用來欣賞,不出手的意思。
“沒有關係,秦先生說在誰手裡無所謂,有人喜歡就行。說實話,這幅畫我們也很喜歡,但是跟我們的風格太過迥異,所以也不知道該拿它怎麼辦,埋沒了可惜,掛上去又顯得突兀,所以我們才放在角落裡,若是有人喜歡的話,將它帶走就再好不過了。”
“媽,那就拿走吧。”鄭殊勸道。
俞茴雅沒再推辭,“好,那就不客氣了。”
*
俞斯年回家的時候,艾瑪訂下的油畫套裝已經送到了。
鄭殊正跟秦伯一起拆裝,見男人走進來,他朝俞斯年眨了下眼睛道:“ 動作還挺快的。”
“我想送已經很久了。”曾經在俞茴雅情緒稍微穩定的時候,俞斯年也送過畫具,但很可惜,最後的下場總是被毀在垃圾堆裡。
而現在,他看著笑眯眯的母親,心情跟著愉悅起來,趁著沒人關注,對著鄭殊低頭就是偷親一口。
鄭殊驀地瞪大眼睛看著他,而俞斯年已經人模人樣地站直了身體,隻是沒人注意的手指依舊帶著小心思,輕輕地勾纏了他一下,然後若無其事地走到俞茴雅身邊,陪著母親說話。
鄭殊摸了摸嘴巴,心裡吐槽了一聲裝相,對秦伯說:“樓最東邊的那個遊戲室原本是我媽的畫室,回頭稍微改一改,重新裝修給媽當畫室用吧。”
秦伯答應了,“好的,明天就讓設計師過來瞧瞧。”
俞茴雅哭笑不得,“我隻不過去參觀了一次畫展,你們就得搞出這麼大陣勢嗎?”
“這陣勢還叫大啊,不就改造一間屋子買點工具嘛,都是小意思。媽以後要是當了畫家,我得舉辦得比今天更隆重。”鄭殊說著,忽然記起來,“除了這房子裡掛的以外,我媽其實還留下不少畫,就放在儲藏室裡,媽,要不您幫著照看一下,這些我們都不懂,每次都得定期請專業人士過來也挺麻煩的,是吧,秦伯?”
秦伯點頭,“是的,有些畫保存得不夠好,會有損傷,也需要專門請人修複,都是夫人留下的得意之作,二十多年了,就怕有不小心弄壞,我們也難以察覺。”
“那未免太可惜了。”俞茴雅說。
“所以就辛苦媽一下。”鄭殊笑眯眯地把這項工作交給了她。
秦伯附和,“俞女士一定沒有問題的。”
俞茴雅看著鄭殊,又望向秦伯,最終目光落在淡笑不語的俞斯年身上,“你們就這麼放心?”
“為什麼不放心?媽,您可是我媽的得意門生!”
這句話聽著有點古怪,俞斯年忍不住看了鄭殊一眼,後者琢磨了一下,也瞧了過去,視線一碰撞,又若無其事地移開。
所謂盛情難卻,俞茴雅的心躍躍欲試,但臉上卻帶著忐忑,“那我就先試試吧。”
晚上吃完了飯,俞斯年牽著鄭殊的手在花園裡散步。
天氣雖然還沒有大幅度變暖,鄭殊依舊披著寬鬆的羽絨服,但早春的梅花已經開放了,櫻花含苞枝頭,差一個契機就能一夜綻放,冬日的蕭瑟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離開了。
“這段時間實在抽不出空來陪你,抱歉。”俞斯年說。
“說得好像你以前就有時間陪我似的。”鄭殊斜眼看他,“放心吧,俞董,我要是想你了,會以大股東的身份蒞臨你的辦公室,監督你的。”
俞斯年回想之前這位陪他加班的日子,忽然疑惑道:“阿殊,最近你好像不怎麼去公司了。”連午飯也是送得有這一頓沒下一頓的。
除了每天定時囑咐他吃飯以外,人出現在公司的頻率春節前跟春節後的反差過於巨大,連總裁辦的小姑娘,還有來辦公室彙報的高層領導都會閒聊一句,鄭少是不是很久沒來了。
當然還有吐槽一聲,俞董是不是失寵了。
俞斯年忙得昏天暗地倒沒在意,這會兒想起來,他不禁停下腳步,頗有深意地看著鄭殊,“那花瓶空了很久,我是不是該收起來?”
男人的口吻淡淡地仿佛在談論著天氣,但是目光中的意思卻明確地寫著:你的熱情呢?
鄭殊扯了扯嘴角,長歎一聲,以渣男的口吻說:“人都有惰性的,以前是沒追到手,那肯定得殷勤點,不然怎麼騙到你?現在嘛……”他將男人從頭打量一番,用手指戳了戳俞斯年的胸膛,“你現在裡裡外外都已經是我的了,當然可以偷懶一下啦,要知道每天去公司很累的,斯年哥,你得體諒體諒我。”
他順手折了一枝梅花,送給了俞斯年。
俞斯年簡直要被鄭殊這敷衍的態度給氣笑了,忍不住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哎,乾嘛你,少對師叔動手動腳,沒規沒矩。”鄭殊躲了一下。
“師叔?”
“難道不是嗎?我現在才發現你一直在占我便宜,你媽是我媽的學生,按輩分來說,你不得叫我一聲小師叔?虧我以前還喊過你爸爸!”
鄭殊下巴一抬,眼尾一勾,跟個大公雞似的翹起尾巴,整個人都囂張起來,一副隨時隨地準備上房揭瓦的模樣。
這要是不鎮壓一下,回頭能踩在腦袋上蹦迪,俞斯年說:“你過來,我喊給你聽。”
“這麼爽快?”鄭殊狐疑道。
“要不要聽?”
“聽聽聽,快喊,以後對你師叔好一點,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不要以下犯上,明白嗎?”鄭殊顛顛地跑了過去,把耳朵湊過去。
然而下一秒……
“啊……俞斯年,你乾嘛!”他直接雙腳騰空,被人抄著膝蓋給扛了起來放肩上,俞斯年氣定神閒地推了一把眼鏡,對著那屁股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警告道:“老實點,不然就真以下犯上了。”
鄭殊整個人都不好了,渾身汗毛呲溜一下,求饒:“放我下來!”
“還鬨不鬨?”
鄭殊趴在俞斯年的肩膀上,滴溜溜地轉眼珠子。
男人的聲音上揚,“嗯?”
“不鬨了,小心讓彆人看到,我倒沒什麼,俞總您英明神武的形象可就毀了。”
俞斯年也就偶爾開個玩笑,老古板就算鬨情趣也在屋子裡關起門來,的確沒在這種開闊的花園裡試過。
他也就嚇唬嚇唬鄭殊,治一治這無法無天的小混蛋,後者安分後就將人放了下來。
俞斯年見人老實,就說:“行了,回去吧。”他還有一點事情要處理。
然而剛轉身……背後忽然傳來一個大力,隻見鄭殊一個猛虎撲羊,一把撲到他的背上,雙腿一夾,雙臂一纏,就掛在了俞斯年的背上。
俞斯年眉頭一皺,警告道:“阿殊!”
“打我屁股,占我便宜,還想我算了?你想得美!”鄭殊跟個樹袋熊一樣摟緊俞斯年的脖子,一副打死也不下來的氣勢,凶巴巴道,“快,罰你把我背回去,否則我就跟媽告狀,你欺負我!”
俞斯年嗤了一聲。
鄭殊又道:“看來你是想分房睡了!”
俞斯年:“……”
“嗯?”小樣,還治不了你?
俞斯年深深一歎,認命地邁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