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茴雅決定替老師整理留下的畫作之後, 整個人的精神麵貌就不一樣了,原本隨遇而安,做什麼都無所謂的心境發生了變化, 有了熱情,有了盼頭。
她望著桌上那張從畫廊裡帶回來的畫,不禁微微一笑, 拎上自己的包下樓,今天,她得去買一些修複油畫, 重新保存的東西。
這些非內行人根本不了解,當然她也有二十多年沒碰了, 現在的材料和當初的材料又完全是兩碼事,所以鄭殊還替她邀請了莫沁, 後者欣然答應。
而鄭殊則拎著一個飯袋, 七朵玫瑰花走進萬煌大樓。
“1、2、3、4、5、6、7!喏, 這一個禮拜的任務我完成了!”鄭殊將俞斯年桌上的花瓶裡一連插上7朵玫瑰,得意道, “怎麼樣, 漂亮吧?”
“是我答應得太快。”以至於連花都開始敷衍起來,俞斯年搖了搖頭, 在文件的末尾簽上自己的名字。
“這叫效率, 有的收就不錯了,你不要太挑剔。”鄭殊一邊調整花的高度和角度, 一邊催促道,“彆忙了,都到飯點還不吃飯,胃還要不要了?難道是希望讓我伺候你這個大爺, 一口一口喂到嘴裡?”
俞斯年於是合上筆帽,蓋上文件夾,把電腦屏幕設置成屏保模式,然後起身走向桌子。
他現在可沒這個榮幸讓少爺伺候,有的吃就不錯了,看這趨勢以後連飯都懶得給你帶,打發個司機過來都算是有心,俞斯年想到這裡,忍不住輕輕一歎。
他把飯盒從袋子裡取出來,放好碗筷,接著一一掀開保溫蓋,正要動筷,忽然他頓住了,接著緩緩抬頭。
“阿殊……”
鄭殊端著花瓶去裡麵灌水,然後拿紙巾擦乾瓶身放回辦公桌上,左右欣賞了一下,滿意地回頭,見俞斯年古怪地看著自己,不禁納悶道:“怎麼了?”
俞斯年又瞥了一眼這四菜一湯,問:“這不會是你讓劉媽做的吧?”
鄭殊無知無覺地說:“那當然,我說你辛苦了,這段時間天天加班,早出晚歸的得好好補補身體。”
俞斯年揉了揉眉心,一言難儘。
“乾嘛呢,一副心累不想跟我說話的樣子。”他走過來,目光往桌上一看,皺眉,“不是挺正常的嗎?你這滿臉便秘的啥意思?”
“正常?”
“是啊。”
“你再仔細看看。”
鄭殊睜大眼睛細瞅了兩眼,忽然瞠目結舌起來,“我去……”
俞斯年看他震驚炸裂的表情,抬手推了推眼鏡,鎮定道:“你讓劉媽做的?”
“不是……我……我沒……”
俞斯年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結巴,他等著解釋。
“誤會!這完全是個誤會!”鄭殊抽著嘴角,簡直無法直視,“我是讓劉媽給你做點有營養的補身體,但沒讓她直接給你壯.陽!”
就算他飲食認識再匱乏,也知道這些玩意兒不是隨便吃的,特彆是那忠湯,沉浮著小料,看起來都是有名的XX鞭,這四菜一湯裡麵最溫和的一道反而是韭菜炒雞蛋!原本覺得很正常,現在也不正常了!
劉媽也太虎狼了,比他還不懂含蓄。
“我還以為是你嫌棄我那方麵不夠。”俞斯年淡淡道。
鄭殊立刻反駁,“我可沒有。”
俞斯年笑了一聲,把桌上的這些往鄭殊麵前推了推,“我不需要補,要不你吃吧。”
“還是你吃吧,劉媽特地做給你吃的,彆浪費。”鄭殊擺著手,訕笑著又推了回去。
俞斯年挑了挑眉,“真讓我吃?”
鄭殊吭哧了一聲,不說話,眼神飄忽了一下。
俞斯年悠悠道:“我記得每周兩次,都是按照你的意思來的。”
鄭殊:“……”笑話,說兩次就是兩次,你怎麼就那麼聽話?人出差在外也就算了,每天睡同一張床還兩次,塞牙縫呢!
又不是七老八十乾不動了,他大少爺青春正茂,活力四射,每天激情滿滿的好嗎?
鄭殊明明確確地白了男人一眼,裝什麼大尾巴狼!
俞斯年忍著笑,很有深意地說:“阿殊,晚上去南岸?”
南岸小區就是他婚前買的那套上100來平的小房子,兩人想過二人世界的時候就會跑那裡,隻是隨著俞斯年越發忙碌,周末都沒個空閒,已經很久沒去了。
鄭殊嘴角勾了勾,有點意動,但嘴上還是欲拒還迎地問:“你不是忙嗎?”
“再忙,睡你的時間還是有的。”俞斯年用平靜的口吻說著勁爆的話,直接把鄭殊的臉給鬨紅了。
他清了清嗓子,翹著唇角用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說:“這樣啊……你非要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
俞斯年心下一哂,存心逗他,“這麼勉強,還是算了吧,其實做這種事也挺累的。”
“累屁!”鄭殊眼睛一豎,聲音立刻揚了起來,“才三十一,你累個鬼,有本事拿出咱們度假時候的實力來啊,不行就把這一桌給吃了!”
鄭少爺就是不禁逗,一逗小心思就全露陷了,俞斯年看他張牙舞爪的樣子實在忍不住笑起來。
“笑什麼,行不行,一句話!”瑪德,這種事情居然還要他來催,什麼情況!鄭殊一整個暴躁。
俞斯年點頭,“行,當然是聽你的。”
得了便宜還賣乖,說的就是這死男人!
最終這鬨烏龍的午飯,兩人還是沒吃,下午俞斯年還要工作,晚些時候又有會議,連軸轉之下,根本開不起這種玩笑,他倆最後是去樓下食堂吃的午飯。
然而計劃得再好,南岸小區他們最終還是沒去成,因為鄭殊中途接了一個電話,莫沁被砸傷了。
*
等鄭殊匆匆趕到醫院,莫沁已經吊好胳膊出來了,正坐在醫院長凳上跟俞茴雅說話。
不過讓鄭殊感到意外的是,不是俞茴雅在安慰莫沁,而是後者在為她打包不平,“那人怎麼這樣,他傷了腿跟您有什麼關係,態度那麼差!居然還推您,一個殘疾人都這麼蠻橫,簡直豈有此理!”
“什麼豈有此理,又跟殘疾人什麼關係?”鄭殊走過去問。
“鄭哥!”莫沁看到他高興地喚了一聲。
鄭殊打量了她一眼,問:“怎麼回事?”
“還不是我們倒黴,碰到幾個倒黴學生。”莫沁將事情始末快速地說了一遍。
S市美院附近有個很大的美術用具市場,從低端到高端,精品到稀少都有,莫沁出國前就常常來這裡,也算熟悉了,所以自告奮勇地帶俞茴雅逛。
這次事情完全是個意外,是她們在挑選顏料的時候,正好碰上了學生爭執。
一般上得起這種藝術類學校的,不是出類拔萃,就是家底殷實,再加上藝術生心高氣傲,輕易不服氣誰,這為了一盒耗材起爭執都是家常便飯。
學美術的都知道,所謂這行業燒錢,燒的不是彆的,正是耗材。特彆是顏料,有的用罕見礦物質或者動植物經過特殊工藝製作,價格能高得離譜,就這樣都不是有錢就有能買到,還得碰運氣。
這好不容易遇上,高興都來不及,誰肯讓?再加上兩方彼此舊怨,互相看不順眼,很快起了爭執,衝動之下甚至還動起手來。
結果,兩邊當事人還沒怎麼樣,俞茴雅差點被傾倒的畫架給砸中,還是莫沁替她擋了一下,可惜自己卻被砸傷了肩膀。
鄭殊看向她吊著的胳膊,皺眉道:“這麼嚴重,醫生怎麼說?”
“還好,其實不嚴重,就是有點腫,砸出了些淤血,醫生檢查過,沒什麼大礙,就是我怕用力,讓他先給我吊起來。”莫沁無所謂地笑了笑,“幸好我眼疾手快,要是那玩意兒砸到俞姨,這才麻煩呢,那些學生也真是亂來!”
俞茴雅看著莫沁的肩膀,心疼道:“沁沁,你小心胳膊彆亂動,疼不疼?”
“沒事兒,俞姨彆擔心,就一點小傷,很快就好了。”莫沁安慰著俞茴雅。
鄭殊問:“那學生呢?”
“當場道了歉,被我臭罵了一頓,就放過他們啦,反正也不缺那點醫藥費。”莫沁無所謂道。
鄭殊放下心來,笑道:“小丫頭出了一趟國門,倒是頂事兒了。”
莫沁得意地笑著,“那是,我也會長大的嘛。”
不過鄭殊看著她吊著的胳膊,還是問了一句,“拍過片子嗎?”
“剛拍完,正等著拿報告呢,結果碰上了一個神經……”莫沁看了俞茴雅一眼,馬上改了口說,“一個殘疾老男人,有點暴躁。”
“這又是什麼人?”鄭殊疑惑道。
“就俞姨看見一個熟人,好像是來看腿的……”
這時,俞茴雅說:“阿殊,沁沁的片子應該可以拿了。”
“好。”於是鄭殊不再多問,拿了片子重新帶給醫生看一看,確認莫沁沒有傷到骨頭,這才放心地解開綁帶。
鄭殊先將莫沁送回莫家,下了車,小姑娘說:“鄭哥,你能送我進去嗎?我怕我爸媽問起來,解釋起來太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