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新宅裡裡外外喜慶的布置還未撤儘,氣氛卻處處透著壓抑。
成婚當夜高靈心穿著嫁衣在喜床上枯坐到天明,始終沒有等到謝江晝回來。第二日要去給婆母奉茶,謝江晝也先她一步沉默地等在花廳外。
兩人隔著幾步對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
敬茶時沈寧看到新媳婦一臉委屈,接過茶盞對她和藹地說了幾句話,又將準備好的鐲子親自戴到她手上。
最後還單獨留下謝江晝囑咐他:“……昨日的事也不是靈心的錯處,你是不是遷怒她了?下人說,你晚上連新房的門都沒進。”
看著兒子冷淡的模樣,沈寧歎道:“既然人已經娶進門了,就擔起你該擔的責任來。”
謝江晝靜默片刻,應了一聲是。
沈寧希望兒子兒媳兩情相悅,家宅和睦。謝江晝既然決定要娶高靈心,也在嘗試放下心底的不甘。
隻是還不等新婚的兩人坐下來好好談一談,高靈心又乍然聽聞了表弟慘死的消息,整個人精神氣仿佛被抽走了大半,心下悲慟:從此她要如何與母親一族來往?就算表弟梁興澤有錯,也絕不至於落得這個下場。
當晚謝江晝回房時,高靈心已經哭了大半日,以為他至少會安撫自己幾句,可見他平靜,難免悲憤更甚,猛地自床邊站起身,語氣也忍不住尖銳起來:“你知不知道,我表弟梁興澤死了?”
謝江晝身形一頓,聲音透著涼意:“他是該死。”
他這句話令高靈心從頭涼到心底,嘴唇顫抖兩下,“他是與我一同長大的弟弟,隻因醉酒冒犯了南秀,至於要他的命嗎?他才十七歲……”
謝江晝心底戾氣濃重,不想與她起爭執,轉身要走,隻是手剛碰到房門,高靈心卻跑過來自後麵緊緊抱住了他的腰。她流著淚用側臉貼在他背上,哽咽著問:“人不是你殺的對不對?”
人的確不是謝江晝殺的,但他也確實覺得死得好。
他拉開了高靈心的手,推門離開。
直到南秀出嫁,高靈心早在前幾日起就稱病不露麵了。沈寧十分理解她,畢竟她與生母的娘家來往密切,以前曾受過頗多照拂,但她的表弟卻因為冒犯了南秀間接身死,一時間無法接受,也是人之常情。
可臨出門時高靈心還是出現了,神色如常地說要隨他們一同出門赴宴。
這讓沈寧更加心疼她。知道兒子與她仍有間隙,婚後沒幾日就奉旨離開長安城去往彆地平亂,昨夜才風塵仆仆歸來。她想著等婚宴結束,要仔細想想法子為二人緩和關係才好。
……
姑娘出閣按照長安城內的風俗習慣,都是要由兄長背出門的。南秀今日出嫁,早早定下要由表哥梁景續背她出府。
誰知吉時將至,宥王府迎親的隊伍都快到了,梁景續竟一直沒有出現,這可把南朱急壞了,匆忙帶著十幾個下人一同尋找,最後才在花園中找到了醉醺醺的梁景續。
他身上滿是酒氣,整個人軟成爛泥,連站都站不起來。這幅樣子氣得南朱想狠狠打他,揪著他手臂上的皮肉咬牙切齒道:“今日你妹妹出嫁,你喝成這幅樣子是在做什麼?”
可無論她如何打罵,梁景續現下醉得路都走不穩,根本沒有辦法背南秀出門,正在發愁不已的時候,謝江晝主動站了出來。
“我來吧。”他道,“我來背阿蒙出門。”
南朱看向他。
謝江晝溫和地說:“我也是阿蒙的兄長。”
雖然意外,可除了如此也再沒有其他辦法了。南朱無奈道:“虧得有你。”
謝江晝垂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