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秀深吸一口氣,迅速說:“是要先找律師吧,那你快點找,離婚協議擬好了再拿來給我簽字。”
5.
譚沛隱隱覺得沈司檢最近很不對勁。
約他出來吃飯,十次有九次都不會出來,唯一出來的一次,又隻顧著悶頭喝酒,明知有胃病還這麼不愛惜身體。
譚沛想撮合盛潔和沈司檢的心不死,畢竟都是他的朋友,要不是當初出了那場意外,兩人早就成了,哪裡還有南秀發瘋的機會?想到最近盛潔和另一個男明星緋聞不斷,他擔心沈司檢是因為這件事心情不佳,又悶在心裡不肯說。
沈司檢這個人,說得好聽點是沉穩,說得難聽點就是悶騷,從來不會主動爭取什麼,當初和盛潔也屬於順其自然,就差臨門一腳了。
這一腳,他這個做朋友的決定幫他們踢。
“今天出來吃飯唄?”譚沛給沈司檢打電話邀約。
沈司檢坐在辦公室裡,一手拿著電話,一手在合同上簽字,順口道:“我就不去——”
“你再不來我生氣了啊。”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譚沛打斷。
沈司檢頓了一下,隻好改口:“哪裡,幾點?”
“雲格,晚上七點。”
譚沛再次確認:“你一定要來啊,不然我真的會生氣。”
沈司檢嗯了一聲,掛了電話。
收到邀請的自然不止他一個。
黑色保姆車穩穩停在雲格飯店金碧輝煌的大樓外,經紀人擋了一下車門把手,好聲好氣地打著商量道:“要不咱彆去了?你現在是大明星,多少眼睛盯著你呢。”
盛潔把墨鏡戴好,冷著臉偏頭看向他,平靜道:“來都來了。”
經紀人實在不希望她下車。狗仔無孔不入,說不定現在就躲在附近等著偷拍她呢,萬一再拍到她和沈司檢同框……他都不敢想輿論會有多難聽。
自從沈司檢已婚這件事被神通廣大的網友扒出來之後,盛潔的名聲也跟著受了影響。
當初盛潔和沈司檢傳了幾回緋聞,熱搜都是沈司檢那邊花錢撤的。當時他還覺得沈司檢這事兒辦得地道,省了他們不少事,還讓他們白嫖了一波熱度。
但如今全網都知道沈司檢有老婆,就算貌合神離,也很難不讓網友質疑盛潔插足了彆人的家庭,再被拍到一次,那絕對不可能輕易糊弄過去,網友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盛潔前途一片光明,可不能在這種破事上翻車。誰知道她固執得要命,今天這大學同學聚會居然非來不可了,在經紀人看來無異於是自找麻煩。
經紀人現在隻能默默祈禱沈司檢日理萬機忙於工作,千萬彆過來撞槍口。
結果怕什麼來什麼。盛潔下車還沒到一分鐘,經紀人就看到了穿黑色風衣的沈司檢,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不斷念叨著:“完了完了完了……”
居然真這麼點兒背,和沈司檢同時來了。
盛潔同樣看到了沈司檢,她腳步一頓,到底還有幾分理智,略緩了兩步等他進門,然後才扶了扶墨鏡朝飯店門口走去。
幾分鐘後沈司檢剛落座,便聽到同學興奮地歡呼一聲,循聲抬起頭,看到盛潔走入了包廂中。
盛潔摘下墨鏡,朝大家笑了笑,聲音柔婉:“好久不見。”
“你對我們是好久不見,我們對你可不是。”譚沛揚聲笑道,“街上不知道多少你的廣告啊,大明星。”
盛潔臉上浮起淺紅,她今天的妝畫得非常淡,不像鏡頭裡那樣美得奪目,但又處處精致,環視一圈,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沈司檢身上,見他站起身,向自己走了過來。
說不緊張是假的。盛潔忍不住攥了一下手指,心也隨之提起。四周曖昧的視線在兩人間來來回回,都是老同學,當年也參與過起哄和撮合。
卻見沈司檢從衣架上取回自己的大衣,穿在身上,對眾位同學說:“實在抱歉,我想起來家裡還有點急事需要處理,先走一步。”
譚沛雖是以同學聚會的名頭攢的飯局,但這包廂人來齊了也就七個,還都是幾年中一直有聯係的舊交,此刻大家麵麵相覷,不知道是唱的哪一出。
盛潔一來,沈司檢就要走。大家不是傻子,當然看出沈司檢是有意躲盛潔,可也都不敢攔下他。
譚沛更是懵了。
沈司檢出門後讓經理把他存在這裡的酒送去包廂,身後盛潔已經追了上來。
“沈司檢!”
走廊裡時不時有人經過,她氣喘籲籲地拉住他的手臂,皺眉不解:“為什麼躲著我?”
沈司檢收回了手。她眼睛立刻變得紅紅的,聲音微帶哽咽:“我是不是不該從國外回來?”
當初他選擇和南秀結婚,加上她又得知了南秀出事的內情,才會因愧疚和傷心跑去英國讀研,回來後也一直努力克製著自己,直到聽共同好友說他似乎準備離婚了,才終於鼓起勇氣,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他麵前。
此前媒體的捕風捉影在網上傳揚開,她錯過了很多次澄清的機會,就是因為想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
“其他人還在等你,我有事就先走了。”沈司檢表情冷淡,說完後直接轉身離開。
自尊心讓盛潔再也邁不開腳步,貿然追出來已經很難堪了,視線恍惚了片刻,落寞地折身返回。
這段短暫的對話還是被暗處的鏡頭記錄了下來,圖頻也很快被發到網上。
《爆發爭吵!盛潔淚灑雲格飯店!》
盛潔紅紅的眼眶落入攝像頭中,#盛潔 插足#的熱搜話題也飛升至榜單第一位。經紀人飛快危機公關,與相熟媒體聯係後通過電話采訪的形式認真說明:“我們盛潔和寰政科技的沈總隻是大學同學,當日是同學聚會。謝謝大家關心。”
隨後各大媒體不約而同地po出某同學的朋友圈截圖,截圖裡是一張聚會合照,但網友很快又發現,這張合照裡並沒有沈司檢。
不過媒體文案滴水不漏,都說沈司檢有事提前離開,盛潔隻是和他寒暄了兩句。
離開雲格後譚沛連著給沈司檢打了好幾個電話。
沈司檢將手機調成靜音,司機載著他又去了那日的海灘。夜裡的海邊很冷,他在這裡站了整整一夜,回家後獨自喝了很多酒,渾渾噩噩地睡到深夜才猛然驚醒,沉沉喘出一口氣。
醉酒後頭痛欲裂,睜眼看著暗沉沉的房間,過了好一會兒才完全清醒。
他夢到了以前。
剛結婚的時候,他和南秀也像很多普通夫妻一樣,和諧地生活了一段時間。南秀還曾經心血來潮給他做飯,結果她完全不會,又提前將鄭阿姨打發走了,結果手忙腳亂摔碎了碗不說,還在廚房滑到了。
因為疼得厲害隻好給他打電話,他當時正在開會,連忙叫停會議開車回家。
當時他責備了她,說不需要她這麼做。
後來她也確實沒再做過了。
她以前張揚漂亮,偶爾還喜歡到專業賽道上騎兩圈賽車,從小學習跳舞,學生時代的演出總是最吸引人眼球的一個,她還熱愛表演……後來失去了一條腿,畏懼彆人打量的目光,變得不愛出門,整日在家裡上網看電視。
盛潔出國前,他們爆發了第一次,也是最大一次矛盾。
他知道自己是擅長冷暴力的。因為不愛與人爭執,麵對南秀時愧疚又讓他無法冷言相向,所以他選擇住在了公司,想要彼此冷靜幾天。
南秀卻認為他出軌了盛潔,並且堅信不疑。隻要他不在家,就會瘋狂地給他打電話,如果沒聽到,她甚至可以一直打電話打到手機關機。
從那以後,南秀的情緒時好時壞,兩人關係直墜冰點。
結婚六年,他確實不止一次想過離婚。
但最後又敗於不忍心。看過她發瘋後蹲在一片狼藉中默默掉眼淚,想到她從前笑著撲向自己的樣子,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離婚”兩個字。
如今,他們真的離婚了。
*
離婚後,住的房子記在了南秀名下,沈司檢早就搬出去了。
南秀知道鄭阿姨一直是想回到沈家的,所以多給了幾個月的工資後就讓她回去了。合適的保姆沒那麼容易找到,但她也不急,心想著慢慢看吧。而房子她有點想賣掉,又覺得這裡地段這麼好,賣了可惜,反正不缺錢,索性先閒置了下來。
盛潔最近出演的電視劇很火,她實在閒得沒劇看,到處都能刷到片段也忍不住看了幾集。
不得不說,男主角挺帥的。
許靜來找她時還見她捧著平板看得廢寢忘食,見到盛潔那張我見猶憐的小白花臉蛋出現在屏幕上簡直瞳孔地震——
“你怎麼在看她的劇?!”
南秀反手將劇安利給她,隔著屏幕戳戳男主角的臉,感歎說:“真的好帥啊。”
許靜拿她沒辦法,從沒追過星的好友居然因為一部人工糖精偶像劇喜歡上了蔣嘉那個花孔雀,想了想問道:“你喜歡他?那想不想見一見?”
“上哪兒見?”南秀倒沒那個心思,拍拍自己的右腿,“你還能把他請到我家不成?”
許靜許諾道:“肯定能讓你見到。”
結果沒兩天許靜風風火火地跑來她家,把她從床上拉起來:“穿衣服!姐姐帶你去追星!”
南秀接過許靜遞過來的東西仔細一看,居然是蔣嘉演唱會的vip門票,看著票上的信息,她新奇地問:“他不是個演員嗎?”
“是演員就不能是歌手啦?好歹你也差點進這個圈子,土不土。”
南秀對現實生活中的蔣嘉並無興趣,但因為是第一次去看演唱會,還真帶著期待跟許靜出了家門。
一開始許靜還猶豫著要不要聯係蔣嘉開個後門,讓負責人直接帶她們入場。但南秀想體驗一下看演唱會的全部流程,許靜就咬咬牙開車陪她去了市體育館,推著她的輪椅在vip入口排隊、安檢,一路上自然也得到了很多注目禮。
許靜心裡一直有些戰戰兢兢,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不敢帶南秀來人這麼多的場合,因為那時候南秀心理狀態特彆差,接受不了彆人異樣的眼光。
可現在南秀能坦然麵對這一切了,逛街、看畫展,現在又來了演唱會。許靜有點想哭,也一直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生怕南秀受傷。
隊伍裡青春靚麗的女孩子很多,排在南秀前麵的女孩幾次回頭,眼裡滿是對她的好奇,看起來也就十六七歲的年紀。
南秀在人群裡實在好看得打眼,一張堪比女明星的臉讓人很難不注意到她,更何況她還坐在輪椅上。
“你也是來看蔣嘉演唱會的?”女孩主動問。
這是一句廢話了,在這裡排隊的不是來看他還能看誰?但南秀知道她隻是忍不住和自己搭話罷了,並無惡意,所以友好地回道:“是啊!我是他的劇粉。”
她的用詞逗笑了女孩,“那我送你一份周邊吧!”
女孩一邊熱情地說著,一邊翻自己的包。她口中的周邊是一張有些硬度的磨砂卡紙,還挺長,上麵印著蔣嘉的名字和照片,和電視劇裡的他差距不小,畫著有點濃的妝,甚至還戴著耳環。
“謝謝。”南秀認真地接過來,後來還陸續收到了彆人送的帶燈頭箍和熒光棒,入場後受現場氣氛感染幫旁邊的女孩子一起舉了很大的燈牌。
結果她居然上熱搜了,話題是#輪椅女孩#。
不管是蔣嘉的粉絲也好,看熱鬨的路人也好,對南秀的評論都特彆友善。這條熱搜也被各大網站推送,熱度居高不下。
熱愛網上衝浪的譚沛看到了新聞推送,拿給因為胃出血住院的沈司檢看,嘖嘖兩聲,陰陽怪氣道:“她離婚之後過得倒瀟灑,還有心情追星,我還以為她沒兩天又要哭天搶地,扮可憐逼你回頭了。”
沈司檢沉默了一下,說:“她不會的。你不要這麼說她。”
譚沛歎氣:“確實不會。反倒是你可憐,還把自己搞到醫院來了。”
“早說了像你那樣喝酒早晚會出問題。”
等他走後,沈司檢在手機上下載了微博。
熱搜仍留有遺跡,不止圖片,還有許多動圖和視頻。視頻裡她穿著白色的外套,頭發隨意地披著,和周圍其他人一樣在臉上畫了一顆紫色的心,笑得很開心。
晚上沈司檢忍不住給許靜打了電話。許靜接通得很遲,可能是見他遲遲不肯掛斷沒辦法才接了。
接通後,許靜的語氣不太客氣:“什麼事?”
沈司檢頓了一下,說:“她不適合這樣出現在熱搜上,管不住所有人的嘴,總會有人攻擊她的……身體。”
許靜剛想反駁,手機卻被一旁的南秀輕輕抽走了。
“喂?”她聲音輕輕的,隔著聽筒很近地響在耳畔,傳進沈司檢耳朵裡。
沈司檢沒有說話,南秀隻能聽到他的呼吸聲。
她也並不在意,繼續說著:“今天我很開心,許靜也是好意帶我出去散散心。我總不能一輩子把自己關在象牙塔裡,害怕彆人的注視。”
沒聽到他回應,她又問:“聽你媽媽說,你住院了?”
“……胃出血。”沈司檢低聲道。
“那,注意身體。”南秀說完後就無話可說了,“我先掛啦?”
沈司檢握著手機的手很用力,聲音卻很輕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