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南秀倒是不怕死,手撐著下巴支在案上,望著窗外冒出新芽的樹,喃喃說:“我昨天夢見我爹了。”
她說這個沒有彆的意思,就是心裡很想父親,因為無人傾訴隻能說給孟微勤聽了。
孟微勤卻覺得這個夢很不吉利,隔日請來驅邪的法師在孟府辦了一場很大的法事,明明以前十分厭惡這些東西,現在卻想借此求個心理安慰。
婚期漸近,他心裡總是不踏實,患得患失,非要把南秀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覺得安穩一些。有時候她沉沉睡著,他還會探指在她鼻下試探。
尚岐子依然嘴硬南秀的身體在慢慢恢複,但他的行動可比嘴巴誠實多了,趁夜順著孟府牆角的狗洞鑽了出去,頭都不敢回地撒腿狂奔。他也知道自己沒本事成功躲過孟微勤的追拿,咬咬牙選擇跑去徐家求救。他懷裡揣著被孟微勤捏碎的千秋蠱,覺得這半死不活的蠱蟲還是能用的,至少能去徐家換個庇佑。
……
春四月,距離婚期隻有一個月了。
孟府下人私下裡悄悄議論這婚事辦得急促,倒像衝喜。
南秀消瘦的臉頰居然略豐盈了一些,孟夫人欣喜若狂直念著阿彌陀佛,覺得一定是因為她的身體在見好了,很快就能恢複從前的康健。恰逢豐寧公主送帖邀請孟家女眷赴宴,孟夫人幾番思量後決定帶著南秀出散散心。
之前幾次彆家的宴請她都隻帶了女兒孟菱應邀,席上偶爾會被問及南秀,也不敢坦白說她身體不好,帶不出門。這樣的次數多了,外麵漸漸也有了許多不那麼好聽的猜測,其中很大一部分人說她不喜歡南秀,所以才不肯帶她出來見見世麵。
孟夫人心頭哽著一口氣,很想光明正大地向眾人介紹南秀是自己屬意的兒媳婦。
這次公主府設宴徐引襄也來了。過去她和豐寧公主不至於說交惡,但若遇上了互相也沒什麼好臉色,不過上次意外落馬後豐寧公主到徐家探望過她一回,兩人坐在一起說了一下午的話,關係也隨之緩和了不少。
後來豐寧公主又幾次約徐引襄踏青遊玩,兩人儼然成了閨中密友。
豐寧公主不僅身份尊貴,人也生得貌美俏媚,徐燕元這個從前眼裡隻看得到親姐姐的浪蕩子也逐漸喜歡上了她,幾次來往再加上嘗到了她給的甜頭,甚至隱隱對她有幾分唯命是從的意思了,徐引襄對此還有些吃味。
公主府中的這場宴會盛大且奢靡,絲竹聲伴隨著酒香穿過春日的庭院。孟夫人被勸了不少酒,孟菱也喝得臉頰酡紅,醉得一個勁兒往南秀肩上歪。
孟夫人不敢讓南秀沾酒,所以她麵前的酒盞裡隻有茶水。
南秀全程吃了幾口菜,嘴唇隻在盞沿碰了碰,微微濕潤,其餘時間一直百無聊賴地用手指玩孟菱垂落的發帶。
徐引襄遙遙望過去。豐寧順著她的視線看到靜坐著的南秀,舉起酒盞掩嘴一笑,帶著醉意伏在她耳邊說:“聽說還有一個月,孟微勤就要娶南秀為妻了。”
徐引襄沒說話,垂著的長睫顫動兩下,緊緊抿著嘴唇。
“你傷不傷心?”豐寧明知故問,抬手喝儘了盞中的酒,眼底卻很清明。
徐引襄自顧自盯著南秀,沒有注意到豐寧彆有深意的神情,深吸一口氣違心回道:“還好。”
南秀救過她,如今她連恨這個人都不能了。苦笑著端起酒盞一飲而儘,但酒太烈,徑直灌入口中後嗆得她開始不停地咳嗽,蒼白的臉都漲紅了。
豐寧輕輕拍著她的背,語氣怪異道:“你倒是大度。”
徐引襄借醉趴在了桌上。
酒過幾巡,席上紛紛有女眷離席更衣。南秀也陪著腳下虛浮的孟菱去了後院,結果兩人這一去後遲遲未歸。
孟夫人左等右等不見人,連酒都被嚇醒了,起身慌慌張張地和公主府的下人一同到處尋找,一番人仰馬翻後卻隻在廊道欄杆下的草叢裡看到了人事不省的孟菱。
南秀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