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秀眼睫哭得濕漉漉的,呆了片刻,又驚又喜地抹淚,“你沒死!太好了,你嚇死我了。”
蕭安疼得視野模糊,他勉強笑了笑,輕聲道:“彆哭了……你吵得我耳朵疼。”
南秀又抹了一把淚,臉上蹭得一道灰一道白,大悲大喜後癱坐著,情緒也平靜了些。聽他傷得這麼重嘴巴還如此不饒人,嘴硬道:“你若是死了,我就要和屍體呆在一起,我害怕。”
“才不是擔心——”她頂撞他習慣了,可見他此時額上都是冷汗,明顯是強忍著疼痛,話說到一半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蕭安支著身子想坐起來,沒能成功。
歎氣道:“扶我一把。”
南秀腿軟得厲害,努力兩次才爬起來,以右手和肩膀用力撐住他。他可真重,身形又太過高大,壓得她險些直不起身來,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扶他倚靠石壁借力。
瞥見他手臂和腿上的傷口皆深可見骨,血腥畫麵衝擊得她眼前一黑,連忙咬緊牙關,顫抖著手撕扯下裙擺給他綁住傷處止血,又見他嘴唇乾澀發白,耳邊隱隱約約能聽到細微的水聲,便說:“我去給你找點水喝。”
“彆走遠。”蕭安看著她道。
南秀啞聲說:“我不會跑的,不會丟下你一個人,你彆怕。”
蕭安不由笑了,“我是怕你被狼叼走了。”
恰在此時,居然真有狼嚎聲遠遠傳來,不知是不是此前太緊張難過才會暫時忽略了周遭的危險。南秀臉色變得更白,嘴唇動了動,“烏鴉嘴。”
蕭安看著她進退兩難的表情,心底有些想笑,偏頭咳了兩聲,道:“不必了。”
南秀壯著膽子說:“既然聽得到水聲,水流應就在不遠處,我、我走幾步看看,再遠就不去了。”
蕭安想再攔,她已經鼓起勇氣轉身走了。
好在僅僅幾步外果真有一條小溪。她其實怕得厲害,慌慌張張用草葉舀了些水,又忙不迭跑回他身邊。
情緒始終緊繃著,仿佛身體裡每一根骨頭都在泛著疼,她緊抿著嘴暗暗忍耐,跪坐在他身邊喂他,因為隻有一隻手可用,難免笨手笨腳的,一小半水都灑在了他脖子上。
蕭安什麼都沒說。
她難為情地說了聲“抱歉”,扯著衣袖給他擦了兩下。
哪怕有個山洞容身,也不至於如此膽戰心驚。南秀一顆心高高懸著,貼在蕭安身畔,警惕的視線在各處掃過,哪怕草葉細微顫動一下,她身體都要僵硬好一會兒。
蕭安痛苦地咳了咳。
南秀偏過頭,見他嘴唇又乾得厲害,可見是失血嚴重。於是反複幾次起身去給他取水過來,又仔細喂他喝下,喂水的動作也漸漸熟練許多。
蕭安在心裡後悔嚇到了她,吃力說道:“這麼害怕,還要去取水?”
“就在旁邊而已。”南秀板著臉逞能道。
蕭安扯扯她衣袖,“坐下吧,我不渴了。”
南秀想到墜崖前發生的事,又不安地問他:“崖上的他們應當都無事吧?”
“彆擔心。”他低低安撫道。
南秀一直在強壓著恐懼,有他這一句安慰,立刻“嗯”了一聲,挨著他坐好。
等到天徹底黑下來以後,蕭安又開始發燒,人昏昏沉沉地合起眼。南秀隻是想閉上眼休息片刻,卻控製不住地陷入了昏睡中,微微蜷起身體,循著熱源貼了貼。
蕭安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他憶起方才的情形,艱難抬手,試探著極輕地碰了一下南秀的手臂,果然見她在昏睡中也痛得皺起眉,同時感覺到掌心之下不自然的彎曲。
她裙擺被撕得七零八落,臉也臟兮兮的,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手斷了也一聲不吭,明明那麼嬌氣的一個人。
蕭安壓抑著輕咳。
等到月上中天,侯府和南家的一眾下人終於在地形複雜的崖底執著火把尋到了此地。在這之前蕭安一直強撐著不敢昏睡,聽到雜亂的腳步和焦急的呼喊聲,在應聲後心弦一鬆,才真的徹底失去了所有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