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學回到家,程子安努力屏住喜悅,顯得很是雲淡風輕。
可他實在不習慣衣錦夜行,身上的得意,如何都按不住,噗噗直往外冒。
崔素娘端著籃子,程箴在幫著摘桂花做酒,程子安雄赳赳氣昂昂走過來,看得直眼酸,卻也忍不住問道:“考試成績出來了?”
程子安使勁裝淡定:“嗯。”
程箴頓了下,問道:“考得如何了?”
笑容在臉上徐徐展開,程子安昂起頭,舉起手,驕傲無比地道:“第十名!”
崔素娘欣喜地道:“真當?”
程子安:“嗯!保證真!”
程箴:“......”
“蒙童班共二十出頭的學生,成績位於中遊而已,你可能名列前茅時再自滿?”
程子安肅然地道:“不能呢!好難滴!”
程箴:“......”
程子安問道:“阿爹,草兒姐姐的親事如何了?”
即將收稻穀,村裡人都會提前做準備,將鐮刀等農具拿到城裡去修,多少置辦些糧食酒菜,招待幫忙之人。
程箴沒親自出麵,使出妙計傳了幾句話到村裡最愛搬弄是非,見不得人好的孫二壯耳朵裡。
莫三郎進城時,孫二壯看似好意,卻懷著看笑話的心思,將他拉到了李椿鋪子附近,故意找鋪子的夥計掌櫃說話打聽李椿。
結果不言而喻,莫三郎聽了李椿的底細,心事重重回了村。
昨日媒婆又來了,平時畏畏縮縮的莫三郎,究竟沒蠢到無可救藥,出言拒絕了媒婆,稱舍不得莫草兒出嫁,要留她幾年。
媒婆氣得說了一堆酸話,氣衝衝離去。沒多時,二叔祖母去找了莫三郎與毛氏,結果也罵罵咧咧走了。
程箴瞪他,道:“你老子做事,何時由你來質疑了?”
程子安笑嘻嘻道:“阿爹做事我當然放心,不過阿爹,草兒姐姐到底會不會去做妾啊?”
程箴隻得道:“莫三郎已經拒絕了媒婆,這下你總放心了吧?”
程子安笑得牙不見眼,說了聲阿爹厲害,然後臉上的笑迅速退去,變得乖巧端莊,掏出荷包遞上前。
“阿爹,這是我賺的銀錢,拿去給草兒姐姐買個上門女婿,花兒姐姐買張織機,我還要個書童,就要莫柱子吧,他人好,我喜歡他。”
程箴與崔素娘被震驚住,兩人麵麵相覷,皆看到了對方臉上的難以置信。
最先回過神的程箴接過荷包打開一看,裡麵是大小不一的金錁子,加起來約莫值十五兩銀左右。
接下來,程子安用春秋筆法,隱去他作弊賺錢的事,隻說了這次如何從辛寄年處賺了大筆的錢,坦白他的考試成績,是由碰運氣押題得來。
假期之後就要開始學經史,程箴書房上堆著厚厚的一摞經史書籍,差不多能將他埋進去。隻一看,就令人頭大。
程子安絕不能讓程箴以為,他是讀書的料。乖乖拿出錢來,是要讓程箴出麵,儘可能幫著莫家改變命運。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莫草兒這次逃脫了,下次她還是會淪落到與毛氏一樣的命運。
莫花兒亦如此,她們姐妹一輩子辛苦勞作,子孫後代能否看到希望,則要看天意。
天意這玩意兒,程子安這等凡人就不去肖想了。
莫柱子在私塾剛讀了一年書,字都沒認全。他必須再多讀兩年書,去做學徒或者其他事情,才能更有競爭力。
莫草兒與莫花兒,不能隻埋頭在地裡拋食。她們姐妹的能力,程子安不清楚,多張織機,或者學織布的手藝,也是一門出路。
村裡有日子過得安逸的人家,家中婦人擅織布,添了上好的織機,從相熟的織坊拿絲線原料,織出貴重的布料,織坊再收回去。
一來一回,能賺不少手藝錢。織機少,賺到的錢無需交賦稅,比種地要劃算多了。
莫柱子羨慕地說了好幾次,可惜織機貴重,並非家家戶戶都能買得起。
買得起織機,還要有手藝,有相熟的織坊,先能放心給你絲線,收回織好的布。
如此一來,就必須程箴出麵了,程子安沒這個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