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章 無(1 / 2)

聞山長臉色鐵青, 周先生則滿臉晦氣,兩人冷眼看著朱先生擺出大陣仗,又是叫喊大夫, 又是手忙腳亂將項伯明安置在椅子裡。

朱先生腳步不停, 在狹窄的屋裡驢拉磨般打轉,焦急地道:“大夫怎地還沒到, 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唉,他阿爹去得早,家裡還有個寡母與姐姐,沒了個男丁支撐門戶,母女倆以後如何能活下去!”

聞山長清楚項伯明在裝病,周先生清楚項伯明在裝病, 朱先生最清楚項伯明在裝病。

朱先生更清楚,聞山長與周先生都知道,項伯明是在裝病。

逼死孤兒寡母的事情,聞山長與周先生萬萬做不出來。

程子安幾乎快被誇張的朱先生逗笑了。

項伯明的肚子, 痛得太過及時。

肚子痛嘛,程子安不敢說全部, 至少與他臭味相投的那群狐朋狗友, 逃學時都用過。

朱先生這般做,不過是為了替項伯明逼得聞山長退一步, 不被府學除名。

不斷哭訴項家的不易, 免得聞山長惱怒,以後給他同項伯明穿小鞋。

朱先生出身貧寒, 考中舉人之後,奮戰多年未能考中進士。

他一顆滾燙的功名利祿心,全部傾注在了項伯明身上。

程子安分析, 項伯明不比其他讀書人,聰明且無依無靠。

朱先生隻要待他好,處處替他打算。先生如父,以後就等於他大半個親爹。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朱先生能隨之飛升,位列士族階層,享受無上權力。

讀書好真是有用啊!

“周先生,你要支棱起來!”程子安暗自腹誹,幽幽地看向了周先生。

周先生亦出身小門小戶,膝下一兒一女。女兒已經嫁人,兒子都三十出頭了,考中過一次舉人,春闈落第之後,如今尚在府學繼續奮戰舉人,與孫子同為府學學生。

如周先生兒子這樣年紀,仍在為考取功名苦讀的比比皆是,並不足以為奇。

周先生的兒孫不事生產,讀書需要大筆的錢,一大家子都靠著他的俸祿過活,日子過得捉襟見肘。

在處理辛寄年欺負方寅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來,他有良知,心善,但不多,遇事會先下意識自保。

此時周先生臉色不好,煩躁地揪著胡子。平時他被班中淘氣的學生,煩得胡須早就被揪得稀稀拉拉。

程子安理解他,從不過多苛責,心疼他餘下那幾根可憐的胡須,估計得很快壽終正寢。

“聞山長,你的文人氣節呢?”程子安再扭頭去看聞山長,暗戳戳調侃。

聞山長如老僧入定般,將放下的書又拿在了手中,眼睛卻沒看書,而是看向了門外。

小廝長平被喚去了請大夫,他在不耐煩等著大夫到來。

都不太靠得住啊!

所幸,程子安沒想靠他們。

朱先生跟項伯明得了絕症,即將要死一樣,紅腫著眼眶不斷歎息。

項伯明也厲害,斜躺在椅子裡,硬是一動不動。

府學山下就有醫館,長平氣喘籲籲,領著大冬天跑得滿頭大汗的何大夫進了屋。

朱先生一把抓住何大夫,拖到項伯明麵前,急急道:“何大夫,伯明先前被程子安打了,恐怕傷了肚子裡的臟器,你快替他看看!”

何先生嚇了一跳,“傷到臟器?!”趕緊上前號起了脈。

傷到臟器基本上藥石無醫,隻能等死。

號了半晌,何大夫的五官皺成一團,為難地道:“隻內裡虛了些,並無大礙之處,為何就昏迷不醒呢?”

項伯明穩得住,依舊不動如山。

何大夫診了又診,哪能診出什麼名堂嗎,隻得聞山長一禮,汗顏道:“老夫學藝不精,聞山長還是另請高明吧。”

聞山長放下書,道:“既然昏迷不醒,何大夫不若施針試試?”

朱先生呆了下,忙道:“聞山長,可不能隨意施針,不如先讓伯明歇息一陣,再去城裡另尋大夫來瞧。”

程子安眼神微冷。

聞山長君子端方好欺,他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本來,他隻要狠狠打擊一下項伯明的囂張氣焰,震懾其他想要朝程家吐口水的人。

項伯明被府學除名,聞山長他們也要背負巨大的壓力。

程子安聽程箴提過,如今對官員的考核,主要是教化,讀書,賦稅幾方麵。

項伯明讀書好,有朱先生替他撐腰,鬨大了被趙知府得知,估計過不了他這關。

程箴一個斷絕了前程的前舉人,在趙知府的眼裡,遠沒有後起之秀有用。

程子安突然道:“我有個法子治好他。”

屋內眾人一下朝程子安看了過來。

程子安神色自若走過去,在項伯明身邊站定。

朱先生先反應過來,馬上緊張地上前阻攔,厲聲道:“你不過黃口小兒,連大字都寫不清楚,居然敢口出狂言能治病!在眾目睽睽之下,意欲殺人滅口,沒曾想你小小年紀,竟然如此歹毒!”

周先生聽不下去了,怒道:“老朱,你可不要胡說!”

朱先生冷笑,不客氣回擊道:“我怎地胡說了?周老兒,你是程子安的先生,他平時在蒙童班學習如何,你遠比我清楚。何大夫自幼學醫都束手無策,他居然敢......”

“醒了。”程子安突然大聲打斷了他們的爭吵。

爭吵聲戛然而止,連莫名其妙的何大夫都一起朝程子安看去。

程子安將從手邊一堆書上拿到的半截墨錠放回去,道:“他已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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