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從櫃子裡拿出耳墜擺在櫃台上,道:“五兩銀子一對。”
程子安將炒銀杏放進荷包裡,擦乾淨手,拿起耳墜在手中墊了墊。
滿打滿算,一對銀丁香耳墜加起來,沒有半錢銀子重。
耳墜做工是精巧上乘,螺絲殼裡做道場,鼻屎大的銀子上,花瓣紋理都清晰可見。
匠人地位低,工匠的手藝不值幾個錢,值錢的是祥福樓這塊招牌,尤其是能開在朱雀大街上的招牌。
五兩銀子,可以買一個下人了。
程子安將耳墜還回去,從容地道:“太貴了,我買不起。”
夥計那點熱情,跟變戲法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沒多話,轉過身不搭理程子安了。
程子安也不在意,轉身往樓上走去。
夥計見了,忙揚聲道:“哎,樓上的更貴,你若買不起,就彆去亂逛,當心衝撞到了貴人。”
窮人不要講麵子,麵子不值幾個錢。
當然要有尊嚴與底線,但程子安向來放得很低,主要是看為了什麼。
程子安好脾氣問道:“看都不允許看嗎?”
夥計一下遲疑起來,祥福樓倒是沒這個規矩,不過,明知道自己買不起,還去看甚看?
程子安好脾氣道:“我就是去見見世麵,看看京城的繁華富貴。”
樓上恰好下來一群人,聽到程子安的話,有人噗呲笑出了聲,其中一個男子道:“還真是有趣。施二,你們祥福樓竟是這般待客的?”
被稱作施二的男子懊惱地道:“明九,你休得胡說,先前我輸給了你,那是我大意了,你彆借機再明嘲暗諷啊!”
夥計見到幾人,縮著脖躲到一邊,連大氣都不敢出。
程子安順眼看去,兩個約莫二十出頭的男子,被稱作明九的,穿著黑色灰鼠裡大氅。一旁的施二,穿著大紅的緙絲狐狸裡大氅。
明與施,祥福樓。
永安侯府得了安老侯夫人的嫁妝,從隻剩貴中,添了富。
能與施二有說有笑,姓明的郎君,應當就是明相的孫子了。
施二蹬蹬蹬下了樓梯,來到程子安麵前,將他上下看了看,道:“祥福樓裡的珠寶貴得很,你買不起。不過,你隻是去長長見識,隨便上去就是。”
說話不客氣又直接,程子安笑著拱手道謝,“我真是買不起,隻是從明州府來京城考春闈,想來開開眼。”
施二愣了下,立刻來了興致,道:“原來是明州府而來,我姨婆嫁進了明州府辛氏,你既然來自明州,應當聽過辛氏吧?”
程子安笑道:“我當然聽過,在府學時,我與辛寄年辛小郎是同窗,一直交好。這次來京城應考,還有幸得了施三爺差施德前來迎接。”
施二愣了下,哎喲一聲,道:“原來是三叔的貴客,我聽太婆提過,三叔也念叨了幾次。你可是姓程名子安,這次明州府的解元?”
程子安道:“正是在下。閣下是?”
明九見他們交談了起來,下樓來站在一旁聽著,這時好奇地問道:“你們認識?”
施二道:“這是我在明州府姨婆的同鄉,明州解元程子安。”
明九聽到程子安是明州府的解元,倒沒多大驚訝,打量了他幾眼,道:“竟然這般年輕,真是難得。”
施二介紹道:“這是明相的孫子明九爺。”
程子安拱手見禮,明九抬了抬手,還了半禮。
施二道:“我與明九要去天香樓用飯,程舉人要是不嫌棄,不若一道同去吧?算我運氣好,趕在三叔麵前,給你接風洗塵。”
程子安爽快地道:“承蒙不棄,那我就舔著臉,一起同去了。”
明九頗為意外看了眼程子安,不過他沒多說什麼,出了祥福樓,朝天香樓走去。
程子安跨出祥福樓時,見到跟在他們身後管事模樣的男子,走到櫃台夥計麵前,臉色陰沉說著什麼。
夥計白著臉,幾乎都快哭了,不斷拱手討饒。
程子安從施二開始的態度來看,嫌貧愛富,以貌取人的事情在銀樓並不鮮見。
恰好遇到了程子安,算是夥計倒黴。
祥福樓的事情,程子安當然不會去管,他也管不著。
天香樓的夥計熱情無比,女伎們嬌笑著暗送款曲,施二多情地擠眉弄眼,一一回應。
明九斜睨著他,滿臉嫌棄:“真是沒出息!”
程子安走在最後,淡笑不語。
才感慨過的天香樓,這麼快就進來了。
朱雀大街果真是遍地富貴,方走了兩家,他就認識了明相的孫子。
明相明禮敬,文士善的靠山。
程子安笑咪咪,他不參與派係黨爭。恩人仇人,無論哪一個陣營,都是他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