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虞是京兆尹的幼子,他們這群紈絝中的玩伴之一。
明九看到賭坊,手癢心也癢,想到明相的規矩,倒是不敢上前。
聽到程子安的話,頓時興奮地道:“你叫彭虞來,是想要做甚?難道,你想要彭虞去收拾賭坊?”
程子安懶得理會明九,敷衍著道:“彭虞不敢,身後沒靠山,誰敢開賭坊。”
說不定,賭坊背後的靠山,說不定就有京兆尹一份子。
在回皇城的路上,程子安給明九與施二兩人派了差使。
施二在戶部,幫他拿一份今年京城的徭役名冊。
明九去用明相的老臉,帶著他前去見大皇子。
大皇子領工部,工部的錢,究竟可有落在他手上,程子安追究不了,也無法追究。
但是這尊大神,程子安搬不動他,卻不能讓他擋著。
既然是大神,程子安連明九施二兩個半廢物都用上了,哪能放過他。
徭役名冊簡單得很,施二一口應了下來。
程子安要見大皇子,明九猶豫了下,最後咬牙同意了,警告他道:“你可彆亂來,要是出了事,就是祖父都保不住你我。”
程子安道:“我見大皇子,乃是他是我頂頭上峰,我得讓他知曉修河道河工的事情,請他出麵,坐鎮指揮。”
明九一想也是,便答應了:“我先寫個帖子送上去,大皇子見不見,我可管不著了啊。”
程子安道:“寫什麼帖子,我們現在就去偶遇。大皇子平時愛去何處,你清楚得很。”
明九自得地笑,“那是自然......”笑到一半,就為難起來,道:“這地,不好偶遇啊!”
施二吭哧吭哧偷笑,程子安看著兩人,閒閒道:“除了禦書房,後宮難進,哪裡都可以偶遇。”
兩人對視一笑,憋著一肚子壞水,帶著程子安七彎八拐,來到了城西一處偏僻的深巷子。
明九早早就讓馬車停下來,下了車,同施二一起躡手躡腳,跟做賊一樣往前走去。
西邊富裕,多為富商再此居住,巷子清幽,斜陽透過樹木,在地上灑下金黃的光影。
明九在一處轉交停下來,探頭朝前打量,很快就縮回了頭,壓低聲音對程子安道:“大皇子身邊的護衛在門前,他肯定也在。去吧,偶遇去。”
施二捂著肚皮,無聲笑得跟打擺子一樣。
程子安見兩人的德性,腦子稍微一轉,便明白了過來。
京城許多富商乃是外鄉人,來京城做買賣時,在當地藏嬌,乃是常事。
大皇子的嗜好,估計同曹操一樣,喜歡彆人的妻妾,趁著富商不在,便登堂入室了。
這點愛好,連禦史都懶得參揍。
程子安想到朱元璋的殉葬製度,他兒子們做出那些天打雷劈,令人發指喪儘天良之事,惟盼著,大皇子隻有這點愛好。
看了眼天色,程子安也不知道大皇子何時能出來。不過明朝有大朝會,大皇子肯定要上朝。
程子安的品級,還不夠資格上朝,斟酌了下,道:“你們回去吧,我先前見到了福客來客棧,就在客棧裡等著偶遇。對了,施二,勞煩你去我家中遞個話,就說我今晚不回去了,讓柱子給我送一套乾淨的衣衫到客棧來。”
施二瞠目結舌看著程子安,難以置信問道:“程子安,你著魔啦?”
明九亦不解,問道:“我知道你想當好這個差使,可你也太拚了,哪能就這般急?”
程子安平靜地道:“等不了,天氣一熱,一旦下暴雨,河水就會蔓延上來,城南那片地,悉數逃不掉。”
明九怔了下,道:“城南地勢低,經常被淹,水部不是好生生在那裡,孫凜直隻被訓斥了幾句罷了。”
石榴花謝了,探出院牆的石榴樹上,結滿了青色的果子。
在清水村,這個時節就開始準備收割小麥了。收割後的小麥黏成麵粉,一家子能包餐一頓新鮮的麵食。
餘下的糧食,除了交佃租,所剩無幾。
賃了程家的地,他們的佃租交得少,能多飽餐幾頓。
但他們的徭役卻逃不掉,每年修河修城,運送漕糧,當地上貢給皇宮的貢品等等,全部要他們出苦力。
徭役比種地還要艱辛,他們每天應當領到的饅頭餅子,經過層層克扣到了手上,冷硬發嗖,難以下咽。
種地落下一身病,服完徭役回來,死傷不計其數。
程子安這次不打算攤派徭役,就算要攤派,也要保證他們能吃好,歇息好,儘力顧忌到他們的身體。
窮人的命,不值錢。
程子安同明九施二他們比起來,同樣是窮人。
物傷其類。
修葺河道,不過是做份內的差使,卻無比艱難。
廉潔奉公,守護一方百姓,乃是官員的本職,卻被世人傳頌稱讚,實在荒唐滑稽至極。
既然程子安選擇了科舉出仕,他就會堅定朝著自己的路往前走。
前麵就是刀山火海,他也會趟過去。
位極人臣,滿門榮華,封爵封侯,帶著闔家全族雞犬升天。
卻忘了,腳底下,都是底層百姓的血淚。
呸!
程子安依舊平靜,聲音不高不低,卻說不出的有力,道:“以前歸以前,這次的河道,我清定了!要是城南有一人因水淹入家門而亡,我的科舉,就白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