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安頻頻點頭,附和道:“施侍郎說得是。有了銀子,想要更多的銀子。有了權勢,想要更多的權勢。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彆人皆如此,身在名利官場,身不由己。如若不合而為謀,反倒是認不清現實,蠢笨不堪。善良君子,乃是不合時宜。”
施侍郎笑道:“莫非程侍郎,不這般以為?”
程子安將飯碗裡的最後一粒飯抿著吃了,放下筷子,道:“我聽過很多這般的說法,倒是不敢苟同。勢利就勢利,坦然承認自己內心的陰暗,何須為自己找借口,要取得他人的認同呢?”
施侍郎神色變了變,聲音冷淡了幾分,道:“程侍郎總是與眾不同,是真正的君子,是我以前看走眼了。”
程子安笑道:“非也非也,施侍郎並不是看走了眼,而是施侍郎不肯相信,這天下怎還會有我這般的人。”
施侍郎握著茶盞的手指白了白,默然半晌,站起身道:“言儘於此,我就不多言了。程侍郎早些歇息吧。”
程子安望著施侍郎離去的背影,手上握著散發著清甜味的梨,出聲道:“施侍郎。”
施侍郎停下腳步,回轉頭朝他看來。
程子安將梨拋了拋,笑道:“多謝。對了,施侍郎,請恕我多囉嗦一句,人呐,多回首,多回頭,望望身後可有退路。”
施侍郎麵色沉沉,終是一句話都未說,大步離去。
翌日早起趕路,到了半晌午時分,終於到了漕運船陷落的河段。
漕運船尚未清理,兩端的船無法通過,被堵了一長串。益州府派了差役守衛,急著趕路的人實在急了,下了船來到岸上,守著差役要說法。
被堵住的皆為民船商船,官船早就接到消息,不欲參與進來,掉頭離去,官身通過堵塞的河段,重新上船離開。
程子安一行一到,便聽到差役揮舞著佩刀,大聲訓斥道:“此事重大,得等著朝廷派大官下來解決。你們吵鬨有何用,敢耽誤了公務,統統抓起來!”
“朝廷的大官,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到?”
“朝廷還不得議個十天半月才有結論,等到大官老爺們趕到,那還不得等到過年!我這船貨,就是趁著京城下半年節慶多,能賣個好價錢!要是耽誤了,血本無歸,我就得傾家蕩產呐!還不如,乾脆跳進河中,一了百了!”
“我家中阿爹去世,還等著我回去,見最後一麵方封棺,已堵了這般多時日......阿爹啊,兒子不孝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群情激奮。
差役惱怒地道:“你們有本事,就去讓朝廷早些派大官來解決,疏浚河道!”
“這條河我走了多年,河道雖被衝了些泥沙,你看這水清得很,船哪就能陷進去了?”
“漕運船上運的乃是夏糧,糧食重,船吃水深,當然過不去!”
“漕運船過不去,我的船吃水一樣深,我能過得去!快將漕運船弄開,彆耽誤了大家的功夫!”
差役氣得想動手,雖有漕運船的漢子們在,不過麵對著憤怒的眾人,念著到底好漢不吃眼前虧,嘴上厲害幾句,退到一邊,低聲跟漕運船的漢子們商議起來。
這時,有人看到了程子安他們走近,疑惑地朝他們打量。
程子安同他們笑著頷首,坐在馬上,朗聲道:“諸位,我乃朝廷的水部程侍郎,同戶部施侍郎一並前來,查清此事!”
眾人先是一愣,接著高興歡呼。
“朝廷官老爺總算來了!”
“程侍郎,你得趕緊解決此事啊,我們的船,都等著過去呢!”
施二見眾人都朝著程子安圍了過去,打馬來到施侍郎身邊,小聲嘀咕道:“三叔,你瞧他,真是愛搶風頭。三叔,你也是侍郎,一並來查此案,你年紀還比他長,怎地不先尊著你到前麵去?”
施侍郎淡淡道:“聖上差了他統領此事,他當在前麵。正好,有他解決,我們正好在旁邊看著。”
施二看向程子安,急著道:“三叔,程子安聰明得很,他肯定很快就解決了。”
施侍郎還要說些什麼,隻聽見人群中爆發一陣雷鳴般的響動,道:‘草民水性好得很!’
“草民有的是力氣!”
他們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眾人已經摩拳擦掌,來回奔走,拿來纜繩,脫下外衫,噗通跳下水,上了漕運船。
正要趕著上前見禮的差役,同漕運船的漢子們,一起傻了眼。
這條漕運船小頭目的武十三向來橫行霸道慣了,這時目露凶光衝上前,凶神惡煞道:“老子看誰敢動我的船!也不看看我們大當家是誰,就是天王老子來,也要好生說個一二!”
漢子們見到武十三在前,嘩啦啦圍了上去,齊聲囂張叫喊:“住手!都給老子住手,”
有人乾脆動手,去搶拿來纜繩的艄公。
“啪”地一聲,一道鞭子揮來,打到了那個漢子的手上。
漢子吃痛縮回手,嘶聲喊道:“誰,誰敢打老子!”
程子安抬了抬手上的馬鞭,朝著他抬起了下巴,傲然道:“是我,大周最俊美,最年輕的狀元郎,水部侍郎程子安。怎地,你不服氣,想要襲擊朝廷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