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最後的情形卻是,朝廷限於認知,並未正確對待。
要不好大喜功,大力推廣,要不就成為了某些官員牟利的工具。
程子安前世從未接觸過種地,但接觸的資訊多了,他清楚僅僅發現能增產的種子,也不能一下就大力推廣。
氣候,土壤等不同,一樣種子種出來的莊稼,產量肯定不同。
何況,種子需要更新換代,不斷培育改進。
河道河工同理,不通算學的官員,進入工部做事,涉及到專業,哪怕再清廉也沒用。
朝廷才有這個實力,會用心去培養專門的人才。
畢竟,沒有哪個皇帝,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天下江山太平安穩,糧滿倉。
朝堂上下血雨腥風,程子安在水部,清清靜靜與章郎中一起,交流著各種經驗。
章郎中最近好似返老還童一樣,每天都有花不光的精力,拿著夏郎中交待回來的差使,琢磨了半天,跑到程子安的值房,不解問道:“程侍郎,你都沒去翻工部往年的記錄,從何處看了出來,夏郎中的差使,是他胡編亂造?”
快過年了,京城下了幾場雪,程子安腳底踩著熏籠,依舊感到冷颼颼。袖在衣袖裡的手,程子安都不舍得拿出來,探出脖子一看,道:“你看總體的河道麵積,一共才多少,他所填寫的土方數,種植的草皮,都快能將河填平了。”
章郎中一下就明白了過來,程子安先前教過他,數據都相輔相成,一項不對,會影響到其他的數據。
章郎中沉聲道:”夏郎中這錯,出得也太明顯了些。”
程子安笑了下,不以為意道:“用了那麼多銀子,錢花到了何處,總要有個交待吧。夏郎中是顧著銀子的去處,隻能儘力將要花錢之處誇大了。”
山川河流的麵積,各個河段的情形,卻無法更改,涉及到江山輿圖,一篡改就是死罪。
章郎中一想也是,他盯著紙,還在不斷琢磨,程子安道:“到吃飯的時辰了,章郎中,你先去用飯,等飯後再說。”
吃飯是程子安的大事,章郎中忙告退,回到值房等著膳房送來。
官員們親自走去膳房用飯,與顏麵身份有損,膳房裡還是隻有程子安前去用飯。
章郎中這方麵的想法少一些,他主要還是為了省下功夫,想多做些事。
程子安裹得嚴嚴實實,朝著膳房走去,琢磨著這種天氣,得吃個熱氣騰騰的鍋子才好。
夾道裡的積雪堆在兩邊,穿堂寒風呼嘯刮著,程子安捂住口鼻還是擋不住,打算轉過身,背對著風倒退走。
剛一轉過來,程子安便看到夾道口,明九同施一一起跑了過來。
施一同程子安在上次益州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麵。
明九不知是與施一認識更久,關係更鐵,還是因為明相的叮囑,他也與程子安疏遠了。
程子安身邊的紈絝玩伴,彭虞祁隼鄭煦豐幾人,彼此還有往來。
最近朝中局勢緊張,戶部與吏部,已有兩個郎中被罷官抄家,薊州府的知府,在押解京城途中。
紈絝們低調了許多,程子安同他們見麵並不多。
在這裡遇到明九與施一,程子安還挺意外,大大方方朝他們頷首打了招呼,繼續退著走。
明九與施一兩人對視了一眼,明九咳了下,拱手見禮,道:“你為何這般走路?”
程子安甕聲甕氣答道:“風吹得太冷了。”
明九聽得笑了,這一笑,尷尬衝散了不少,道:“瞧你穿得也不少啊!”
施一這時插嘴道:“定是沒穿皮裘,不擋風。”
程子安腳微動,掀起衣袍下擺一腳,露出裡麵的皮毛,道:“穿了。”
明九追上來,笑道:“既然傳了皮裘,為何還怕冷,竟跟那小娘子一樣嬌滴滴!”
程子安翻了個白眼,轉過身往前走,道:“我最近動得少,身子虛,要畏寒些。”
明九眼珠子微轉,道:“朝堂那般大的陣仗,你難道沒看見?”
程子安側身對著他,眼珠左右轉動了下,道:“看見了。”
明九看得想發笑,想到自己的來意,忙憋住了,問道:“既然看到了,你有何想法?”
就說他們肯定不是來膳房吃飯,而是來偶遇他呢!
程子安微微笑起來,道:“我是水部的官員,這些與我八竿子都打不著,我能有什麼想法?”
施一一下急了,道:“大家相交一場,你竟敢半句實話都沒有。你從益州府回來時,提出單獨見聖上,誰知你在聖上麵前說了些什麼!”
程子安似笑非笑看了眼施一,道:“施一,我們相交一場,所以你這些話,我就當沒聽見。”
施一臉一下白了,懊惱自己太急說錯了話。
質問程子安與聖上的談話,一個窺視禦前的大罪跑不了。
施一突然感到惆悵萬分,他並非真這般蠢,實際上,他還是打心底沒將程子安視為仇敵。
上次益州府之行,雖說永安侯府動作不斷,程子安也隻是不輕不重還擊了下,並未趕儘殺絕。
益州府的黃知府,估計快輪他被押解回京了。
施侍郎說過一句話,欺君子以方,程子安算不得正人君子,但他更不是真小人。
彼此立場不同,隻能遺憾割席。
眼下朝政局勢如此緊張,永安侯府一個不察,就會轟然倒塌。
施一想到施侍郎的叮囑,揚起笑臉,道:“辛小郎一直吵著來京城,過兩天他就到了,你們自小一起讀書,到時候叫上你一起吃酒。”
程子安聽到辛寄年,應了句好。
可憐的小胖子都被送進了京城,估計是要打到更大的官員身上了。
如此精彩的大戲,他豈能錯過!